邵九妹抽了一下鼻子,苦着脸道:“这时上山去的话,也要走到晚上酉时吧(晚:19:00时),大冬天的,天都黑尽了!”
徐小七插话道:“不能明天去么?——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陈大富哼了一声,斥道:“胡说八道!亏你是做这一行的人,怎么说出这种没见识的话来,这坟墓能让见光的么!”
徐小七羞赧,便闭口不语了。
老婆婆啧啧叹气道:“为了修官路,现在可没有年轻人留在村子里了,剩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和小孩子们,让谁去找他回来才好!”
邵元节听了,想了一下,便道:“这样吧,你要是相信我这个当兄弟的,就让我陪大姐你上山走一趟,好不好?”
老婆婆面现犹疑之色,邵九妹听了这话,略一迟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再说你们也走累了……”
邵元节道:“我还行的,如果你用得着兄弟的话,我就陪大姐去一趟就是。”
邵九妹想了一下,便道:“我还信不过大兄弟么,再说你们就是吃这一行饭的,说不定真用得着……看来真是要麻烦大兄弟了……”
邵元节道:“大姐,一笔写不出两个邵字,怎么对兄弟说麻烦不麻烦的话。”
邵九妹心中一热,满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老婆婆还欲说话,邵九妹对她说道:“妈,这位大兄弟也姓邵,他是个好人,而且他本来就是赶尸匠,他去正合适的,我和七斤这就去看看……”
老婆婆看了邵元节几眼,情知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邵元节为了避嫌,转身问陈大富和徐小七道:“你们也同我一道去么?”
徐小七面现为难之色,他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了,真的不想为不相干的事情再走这么远的山路了。陈大富正闹肚子疼,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实不愿再赶夜路爬山越岭的,心想有邵元节去就行了,便不吭声。
邵元节情知二人都不愿意白辛苦这一趟的,他也不问颜艄公了,颜艄公一来走不惯山路,二来来历不明的,邵元节记着杜娟临别时交代的话,不愿与他多接触。
邵九妹见他们都不说话,也不愿彼此难堪,于是便进屋提了一个小灯笼和一只小桔灯。七斤便先拿了小桔灯,邵九妹有些难为情地看着邵元节,说:“家里就这一个灯笼是好的……”
邵元节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赶尸匠行夜路是不用点灯的。”邵九妹道:“这……”邵元节摆摆手,说道:“请大姐找一把锄头来,等会要刨土的……”
邵九妹道:“瞧我真糊涂,这种事都想不起来,多亏大兄弟提醒!”忙到隔壁房屋去拿了一把挖地的锄头来,邵元节接过来,看了一下,没说什么。
邵九妹转对婆婆说道:“妈,你等一会领着客人去找龙大公吧,他们还要去赶尸的。”
陈大富微讶道:“你是说我们还要去你男人做活的地方么?那我们顺便给你男人捎这个口信吧。”
邵九妹道:“不用了,因为我男人在十余里外的一个工棚,而你们要赶尸的喜神就在坡下不远的工棚外的。等会妈带领你们去找到龙大公,龙大公自会带你们去工棚的。”
陈大富听了松了一口气,不无夸张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又要赶远路呢,我是真的走累了,肚子也闹得心慌的……”他这样说其实是在向邵九妹委婉表示歉意的。
老婆婆叮咛道:“九妹,七斤,你们要早去早回啊!”
邵九妹嗯了一声,携了七斤的手,同邵元节出屋而去。
路上,邵元节小心问道:“大姐,你从前的夫家没有其他人么?还非得来找你?……”
邵九妹眼圈一红,低声说道:“我命苦吧,从前男人是商家的独生子,遇上事情也没有兄弟姐妹照应的,二老比先夫还早两年去世的,现在商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就几门远房亲戚,——这七斤是我的外甥女。”顿了一下,又道:“我现在的男人是入赘的外地人,他从前的老婆前两年害病死了……所以我和你单大哥是半路夫妻,我妈其实是你单大哥的丈母娘……”
邵元节哦了一声,心忖:“难怪先前陈大富问起单大哥既然不是龙家沟的人,你如何嫁到这儿来了,你便故意岔开话题不回答呢,原来是这样奇特的家庭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