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妻子这不能为外人道的闺阁要求,左丘暗先是一阵好笑,但笑一成声,便在他嘴角凝成了苦涩,他左手把妻子拥得更紧,右手一下下的在妻子背上轻轻拍抚,这个柔和的动作慢慢抚平了妻子的急促呼吸,“你…还要进宫吧,那我等你…晚上回来…”
妻子的娇羞低语忽然在左丘暗的肩头化作了一阵轻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今日这是怎么了,都已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居然还有这燕尔情致?
“眉儿,等我进宫后,你就收拾一下家中细软,打成一个你的力气能拎的小包裹。”左丘暗自嘲的笑了笑:“我当了这许多年酷吏,自己为官当然也算清正,家中值钱细软全收拢起来只怕也就小小一包,倒也不会让你太过负累…”
自嘲一笑后,便是轻轻的叮嘱:“今日晚些时候,户部官员或许会来家里,他们会把你和宝儿带去南门,不要多问,带上包袱跟他们走,到时候或许会有许多城中百姓的家眷一起去往南门,我会事先知会那些官员,对你们母子多加照应。若是那些官员打开南门,让你们出城,你也不要多问,就跟在人群中,立刻出城,记住,不要走在最前头,也不要走在最后,凡事都听户部官员安排…”
“户部官员带我们去南门?”殷眉儿一怔,“还要出城,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人妻的警觉让她开始疑惑,“如果真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是你带我母子出城?难道那些羌族能有本事攻进长安城来?”
“只是以备万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皇上无非是担忧羌族在外,或会惊扰了城中百姓才有这万一之策。”左丘暗放缓了语声,安慰妻子道:“二十万大军数日内便会集结长安,又何必在意城外羌族?至于为什么不是我亲自来带你们母子出城么,因为今日我也要奉旨出城,先一步前往后方,让各路大军早日驰援长安。”
“是这样。”殷眉儿放宽了心,“那你出城后也要小心点,找匹脚力好的坐骑,也别贪快,真是怪了,你手下的皇廷卫个个都是侦骑斥候好手,皇上为什么不派他们去?”
左丘暗无声的一叹,双臂微微用力,把妻子搂得更紧,不让她抬起头来看到自己脸上的黯然神伤,“一下调动二十万大军加急行军,不是小事,皇上派我这跋扈侯去,也可让各路将领为之重视,南门以外都是我大汉江山,你也不必为我担心,还有…”
左丘暗顿了顿,又轻声道:“眉儿,我这一去不但是召集援军,还要奉旨去后方几处州城办几件事,也许要耽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如果有什么事,便去找叶重,他是我的刚正之交,有他在,应该可护你母子平安。”
殷眉儿在他肩上娇哼了一声,这个消息显然让她之前的今晚之约落了空,所以她也未太在意丈夫语中有事相托叶重的深意,还是埋首于丈夫的肩头,丈夫肩上的硬骨总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暖意,几乎就要在这暖意中睡去,口里又是一阵轻笑,“都怪你说的第二个秘密,明明都十几年夫妻了,害我心里怪怪的…来日方长…”
呢喃婉转,入得左丘暗耳中却是一阵刺痛,他低下头,贴着妻子火烫的面颊,轻声道:“是啊,十几年夫妻了,可我还是觉得这十几年太短了…”他怔怔的看着妻子的侧脸,很想在今日离家前,尽量多给妻子一点美好,望着妻子娇柔的侧脸,他幽幽出神了片刻,忽然把妻子打横抱起。
殷眉儿娇呼一声,左丘暗已凑到她耳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妻子娇羞的脸庞,低声道:“去卧房。”
于是,娇呼成了几声窃窃轻笑,卧房内,一帘悄悄低垂,一床叠被舒展,遮掩了那好一片绵绵温情。
许久的一番缠绵后,妻子已在愉悦的乏累中沉沉睡去,左丘暗披衣起身,轻轻的为妻子掖好了被角,缓缓踱出卧房,又走到儿子的睡房外,还是忍住了进去抱一抱儿子的不舍,还是在门口悄悄看了眼儿子,缓步出门。
走到院外时,应是心里眷念不舍,他停下脚步,很仔细的剥着朱漆院门上的一片片斑驳,朱漆已旧,斑驳各处,还是在片刻内片片剥落。一片片旧漆无声的跌落地面,如是他嘴角无声的苦笑。
掩上院门,在永远离开这个家之前,左丘暗最后一次在家门前仰首望天,历经了昨夜的劫难,大汉朝少了一位军王,一位智侯,一位皇后,而谁又能知晓,这一夜的破晓已是离恨天,因为大汉朝又将会失去一位跋扈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