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劳什子的话了!”蚩尤烈大吼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放过大汉百姓。”明月紧盯着蚩尤烈,竭力让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十万羌骑南下,不可能空手而归,阿烈,我请求你,以你大君的霸气,尽量制约住你的族人,莫入长安!我知道,这是奢求,所以,我先把自己的命给你!”
“别说了!”
“别说了!”
蚩尤烈和嬴梨还是一同悲呼,不过他俩此生都无暇理会对方在说什么,两人都是一手托着明月,一手捂在他心口处,鲜血顺着外露的刀刃从明月心口涔涔涌出,蚩尤烈和嬴梨两人只能小心的用手指堵着鲜血外流,这两个人,一个是大汉天子,一个是羌族大君,捂在明月心口的这两只手,亦可算是中原草原两地,主宰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的两只手,可就是这样的两只手,都不敢去拔短刀,生怕刀一拔出,明月就会当场身亡。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说这些干什么?我不要你的命!你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傻事?”蚩尤烈又急又气, “我们也是朋友啊!为什么你宁可一刀自戕心口,也要为嬴梨谋划!”
“因为我也当你是朋友!”明月伸出手,仿佛用尽平生力气般一把握住了蚩尤烈的胳膊,“阿烈,长安是我汉人国都,你一朝破我国都,虽能图一时快意,却也使羌族成了大汉死敌,待得他朝,大汉必会倾尽全力向你报复,真有那一日,中原草原便永无战火平息之宁日!”
“阿烈,相信我,这不是大汉智侯为他王朝的谋划,这是你的老朋友明月,此生唯一能为你谋求的后路,然后,我还要请求你…”
“明月,你别说话了!”嬴梨虽未如蚩尤烈一般嘶声吼叫,可他的声音也如斯沙哑,原来明月早已决意,要用这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来为他祈求。
“梨子,你…别说话…”明月有意不去看嬴梨,只轻轻说了一句,又紧紧盯住了蚩尤烈。
“阿烈,我求你,放过嬴梨…”明月的语声已是气若游丝,“我知道,这对你很难,所以我用我这条命,换他十二个时辰,阿烈,我只要你放过他十二个时辰…”
“你…”蚩尤烈很想一口回绝,可看到明月已是强撑住最后一口气说话,他怎忍让老朋友死不瞑目,生平自己会冲口而出一通愤霾的咆哮,他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咬的十分用力,竟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阿烈,对不起…”明月看着蚩尤烈咬破出血的嘴唇,眼角忽有一行清泪滑落,“老朋友,这辈子,我是欠定你了,临死还要再算计你一次,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还于你…”
“对不起,阿烈,对不起…”
言未尽,泪已堕,明月头一歪,软倒在蚩尤烈肩上,他相信这个老朋友的肩膀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宽厚担当,所以明月走得很愧疚,因为他用自己的命,最后算计了一次蚩尤烈,算计了这个,总会在朋友面前憨厚而笑的羌族小王子。
“明月!”蚩尤烈一下子咆哮起来,“你什么都算到了,是吗?所以你故意先要我放过你的大汉百姓,放过长安,你知道我会心软,直等到最后你才开口要我放过嬴梨,因为你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你,惟独这个要求我做不到,所以你才用最后一口气向我要求,因为这样你就听不到我的回绝,因为这样我就无法回绝你,是不是?明月,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对你自己,对我,都用上了这么狠的手段!”
蚩尤烈嘶吼的声音如受伤的野兽,在平原上悲苦的仰天咆哮,但明月软软的卧在他肩膀上,已无法再有一言答他,留给他的只是最后的祈求和无法回绝的遗憾。
这确实是大汉朝的智侯利用友情对他这羌大君的算计,所以,明月一直在说着对不起,朋友之间本无轻重之分,奈何他是当年明月,也是中原智侯。
所以,此生惟有负此好友,惟图来世报还。
恰在此时,天上残月入云,把一直映照在明月脸庞上的暗淡月华收敛而去。
黑沉沉的夜色亦在此时徐徐退去,一线曙光从天际射落。
这一夜漫长,终到了破晓时分。
天上朗月归于云中,而中原的智侯明月也在此时堕于尘埃。
此夜中原明月堕!
军王已去,智侯也逝,一直支撑着大汉朝的两根擎天栋梁,在长安国门外崩塌,至死,亦都在守护着他们的大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