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痴心,可悲可叹,连他自己都觉荒唐到不可宣之于口,可这可悲悲不过亲手射杀了心爱之人,可这可叹苦不过亲眼目睹伊人魂断眼前。
如今斯人已去,他又生有何恋?
亥阴泪流满面,心如死灰,突然软倒在地,把面容深深埋入土中,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嬴梨冷冷看着亥阴一步步爬过来,又看着亥阴埋头伏地,本已木然无神的眼眉徐徐扬起,他一直有所警觉,这个亥阴蜃伏在蚩尤烈身边,就是要从自己手中夺取什么重要的东西,还以为是要为蚩尤烈谋取他的江山社稷,却原来,这个亥阴是要为自己谋取他最珍贵的宝物。
嬴梨的双眉挑起如剑,亥阴虽未能得手,但已亲手毁了他最珍贵的宝物。
“你的弩箭,真不该射错人!”嬴梨语气里透着一股恨不能以身相代的沉痛,讽刺的是,竟是亲手杀死枫临雨的亥阴亦能切身体会这股沉痛,但亥阴已无所谓是生是死的伏倒在地,唯有泥地中破土而出的声声恸哭应和着嬴梨的沉痛。
嬴梨把妻子的轻轻的放在地上,实在是记不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未曾如此温情的轻触过妻子,冥冥中原来真有报应,因为自己所吝惜的温情再也无处托付。
“小雨…”嬴梨轻轻的唤着仿佛沉睡的妻子,恍然所觉,自己的低唤虽无哽咽,其实与亥阴的一声声呼嚎同样凄厉。
嬴梨伸出手,拣起掉落在地的逐鹿刀,慢慢站起身来,看着伏倒在地的亥阴,他发现并不是很恨这个已与自己一般悲哀若死的男子,他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心里都深深的爱着同样的一个女子,还是因为亥阴的哭声在他心里触及了那些柔软的共鸣,但他还是要亲手杀了此人,这不是一个帝王为江山被侵略而向对手的挥斩。
这是一个丈夫,必须为妻子手刃仇敌的决意。
大概是因为亥阴的悲嚎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所以一众铁鹰武士都愣在原地,直到看见厉帝走向亥阴,他们才反应过来,不论亥阴为何伏地痛哭,但羌族绝对不能失去这位军师,几百名铁鹰武士又惊又怒的吼叫着,大步冲了过来。
但嬴梨已站在了亥阴面前,高高俯视着这个亲手杀了妻子,又为此失手痛悔的男子。
“杀了你,这世上就只有朕一人为你的失手生不如死了。”嬴梨无视着冲过来的铁鹰武士,把紧握的逐鹿刀在亥阴头顶高高扬起,“其实朕宁可你活下去,延续朕的痛苦,但你夺走了朕最宝贵的东西,朕必须亲手斩下你的头颅,看在你对小雨一片痴心的份上,朕给你个痛快。”
逐鹿刀高举,挟着劲风,随着嬴梨一声满是愤霾的怒吼,居高临下斩落,但刀锋没有如愿斩入亥阴的颈项,一道突然冲来的黑影,一声同样满是愤霾的咆哮,一柄同样制式的长刀在间不容发的瞬息,架住了逐鹿刀。
刀长七尺,名野原。
羌族大君来了,带着他的野原刀,杀到了大汉厉帝面前,救下了他的军师,两柄同出一炉的长刀,交加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