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将士倒下,身边的袍泽在投以一瞥后,立即从他们的尸身上跨过,他们都很懂得,为阵亡袍泽的最好哀悼不是悲痛,而是以仇敌的鲜血临阵祭奠。
“小心!”吐利浑急了起来:“这些汉军可都是敢玩儿命的!刚才十几头苍狼骑就刚冲我大阵,一旦被他们近身,你雷虎军的伤亡就大了…”
“他们是步军,雷虎是骑军。”铁摩勒摇了摇头,似有些不屑回答吐利浑这句愚蠢的问话,“就算没有这万箭狂澜,禳天军的两条腿就能追上我雷虎的骑军?可笑,我们蠢了太多年了!”
果然,禳天军一加快冲锋,雷虎军迂回盘绕的队形就迅速向后,骑军优势在此时展现无疑,禳天军冒箭矢前进,每走一步都有将士在箭雨中倒下,而雷虎军只要略一催马,就把禳天军将士牺牲性命才迈进的距离重新拉开。
箭澜愈狂,禳天军的伤亡不断增大,但这些将士也确是骁勇,沐身于如此万箭齐射的攻势下,依然大步向前。
“朕看不下去了!”禳天军后方几百步处,看到禳天将士主动冲向箭雨,厉帝再也按捺不住,逐鹿刀向天一指,喝令列阵待战的皇廷卫和御林军两部:“不能再让禳天军孤军作战,将士们!随朕一起冲锋。”虽是暴君,但厉帝毕竟是戎马半生的马上皇帝,心急如焚下,他还是迅速辨清了前方战局:“正前方箭雨密集,左方又有匈奴军人马停驻,为免缠战,将士们,随朕从右方绕道进击,突厥人以骑军打朕的步军,朕就要以轻骑灭杀他的弓手,霍澜风,左丘暗,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随朕冲杀,灭去火把,趁夜色轻骑突袭,左丘,你的皇廷卫最擅长暗夜刺杀,今日打的就是夜战,让朕好好见识一下,你皇廷卫的血腥手段!”
“陛下不可!”左丘暗强忍着听完了厉帝的话,立即拦阻道:“突厥箭手布下的是两头蛇阵,就算我们能绕路过去,突厥军也可以一边攒射禳天军,一边分头对我们乱箭齐发…”
“左丘暗!”厉帝不耐的喝道:“从苍狼骑发起冲锋开始,朕就一直想上前和朕的将士们并肩作战,可你也就一直在三番五次的拦朕,你怕了吗?苍狼骑不怕,禳天军不怕,朕也不怕,你怕了吗?”
“臣不怕死。”左丘暗驱骑上前一步,挡在厉帝的坐骑前,“臣随时可以和将士们一样,单骑冲入这片箭澜,但臣害怕,黑夜中向陛下射来的一支流矢。”
“朕是马上皇帝,又是在国门前抗御天敌外侮,便是战死,也不会愧对先祖!”
“可陛下是大汉天子,若今日陛下有不忍言之意外,我等人臣就会愧对大汉百姓!”左丘暗拦在厉帝马前,一步不让。
厉帝大怒,但他无法作色,因为左丘暗所言乃是肺腑忠心,更因为这一次的御驾亲征不同于往日,他身边没有了可以一臂擎天的燹翮,也没有了开战前就已计定全局的明月,所以他此战的亲身赴险,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却是最凶险和不智之举,而且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五步溅血,匹夫敌国,一支流矢,就能断了整个大汉王朝的国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