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顾言只喝了一碗鸡汤,便窝回莫珂的车里迷糊着,连宁帆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注意到,只知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迎面撞上宁洋深棕色的眼眸。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顾言可以感觉到宁洋呼出的热气,就佛在她脸上。
刹那,顾言清醒并坐起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宁洋的外套就搭在她身上,车里除了他俩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到底她睡了多久?莫珂又去了哪里?
顾言皱眉想着,听到宁洋说,“我哥和你朋友探监了,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车里,才让我留下的!”
到底是谁不放心,宁洋没说,一手握着车顶棚上的扶手,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结实有型的身体和车壁形成一个荷尔蒙十足的怀抱。
幽深的看着顾言苍白的脸,“如果你没睡醒的,可以继续睡!”
“不了,谢谢你!”外套拿下来,顾言感觉呼吸间,尽是宁洋身上的荷尔蒙味,找了个借口刚逃下车门,远远的便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宁帆和牛仔装的莫珂走来。
两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看上什么特别严谨。
顾言疾步迎上去,“莫珂,见到他了吗?”
莫珂最近变得烟不离手了,透过烟雾,瞧着明晃没休息好的顾言,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美丽依旧,漆黑的秋眸中掩盖不住对云少卿的紧张。
对接下来的话,莫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先!”
顾言笑笑,“好!”明显这是问题严重了。
具体要去哪,或是换到哪里才是说话的地方,顾言一直没问,就静静的等着,直到发现莫珂一圈圈的在安城的外环路上转,她明白了什么。
“宁律师,前面河堤,我们谈谈?”她这样直白的开口。
莫珂原本正视前方的脸颊,唰的转向宁帆。
宁帆倒是比较淡定,“那就靠边停车吧!”
傍晚的夕阳,斜洒在安城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一片祥和宁静,却总透着暴雨来临前的死寂。
顾言走在护城河河堤前头,“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实情,不然你们敷衍一次,两次,第三次也会累,我也不再相信,不管你们是好意还是什么。”
宁帆望着水面沉默了一下,“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其实我们都看得出,你对云先生的感情很深,但刚才的会见,他很明白的表示,不想再见到你!”
顾言仰起头,提前把某些液体逼回去,略有些哽咽的说,“然后呢?”
“案情方面我会继续努力,给云先生争取最大的权益,你大可以放心!”宁帆说,“同时这也是云少卿最后一次见莫珂,之后除了我这个律师,他谁都不见,而且……”
宁帆说着,自兜里陶出一张纸,是那种细长透薄,用最普通的铅笔写着:父母仇,不共戴天!
宁帆把纸条递给顾言,“这是他给你的,说是请你不要再纠缠,和你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后各自安好,互不讨饶!”
顾言看着被晚风吹卷的纸条,抖了抖唇,“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见顾言伪装的坚强,已经快到崩溃的地步,宁帆顿了顿,“其实顾医生,你很聪明的,一定有猜到什么,对吧!”
“没有,我不聪明,我猜不到,什么都没猜,我傻,特别的傻!”龙一妃让她回来,她就回来;莫珂让她帮忙查云少卿的下落,她就拼出一切来查!
这样的愚蠢,又是哪里来的聪明?
宁帆少有抽烟,这会却不得不提上一支,不然他真的不忍心再开口了,“根据云少卿刚才的供词,他说雅利言是你父亲,你是……”
顾言情急之下,一把捂住宁帆的嘴,“不是,我无父无母,不是谁和谁的女儿,更不会再管谁或谁叫爸妈,他一定是弄错了!”
“顾医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就是雅利言和云雅的女儿,中间错综复杂,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我想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宁帆说,“对云少卿来说,悲剧太大了,打击也太狠,他一时说一些残忍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其实这个世界,也不是谁离开谁不能过的!”
“……”
“两个人既然在一起太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
“……”
“其实你想想,看见你,云少卿总会想起雅利言,顺带他的生父和养父还有萧香,痛苦随之涌来,日后你们会不会释怀,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也是这样建议的!”
“……”
“对你们来说,暂时分开,是对的,你认为呢,顾医生?”
“……”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或许再见面,都可以重新来过的,对不对?”晚风吹过的河堤上,宁帆耐心开导着沉默不语的顾言。
顾言只是笑,感觉面前的水面忽然在荡漾。
那些荡漾起来的波纹,一定是大海流的泪,被夕阳紧紧的珍惜了。
“这个银行卡,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丢下这句,顾言义无反顾的转身。
她身后的一众好友,好像传来焦急担忧的呐喊,她离去的步子依旧没停:这个时候,去机场,买一张去瑞典的机票,看望依赖她的儿子,应该不晚吧!
——
“您就是顾言女士吧!”
机场的安检大厅里,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走过来问顾言。
顾言握着飞往瑞典的机票,面无表情的点头,“有事?”
“是这样的,犯人雅利言要见你最后一面!回光返照的一面!”不等顾言拒绝,警察又说,“是遗言,再怎么样,都应该见见的吧!”
“呵——好!”顾言冷笑道!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上由警察开道的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那么快。
眨眼便来到隔离病房,进门前,都换上无菌衣和无菌口罩。
看见顾言的到来,戴着氧气罩的雅利言,伸了伸胳膊,吃力的说,“孩子……”
顾言知道伸胳膊的意思,是想她走近,不近她就站在门口,“说!”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记住,不要再和他联系…离开…他…不然,我做鬼都不会…瞑目!”雅利言瞪着眼,使出人生最后的力气说道。
“随便你!”丢下这三个字,顾言淡漠看着雅利言张了张嘴,然后他背后的机械显示屏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平行线。
随后的家属签字和火化,前后只用了一个小时,特别的神速。
当顾言捧着雅利言的骨灰,在警员的牵引下,来到属于云雅的墓碑前,天空下起磅礴大雨。
雨中,和她悲凉的视线相撞的,是老太爷的不可思议。
看着老太爷错愕的样子,顾言突兀的发笑起来,“还真是被您说准了,我真的是没家教,更是活该没有父母管教的野、种!”
“噗——”老太爷一口血水,喷在云雅的墓碑前。
下一刻,出现在他眼帘的是雅利言的骨灰盒,更是顾言穿过雨帘的沙哑声,“你不是恨他吗?给你一个将他挫骨扬灰的机会!”
音落,顾言把雅利言最后留下的合影,也一并拍在骨灰盒,对老太爷说,“我为身体里,流淌着你们云家人的基因,而感到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