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这样的情况,萧香生怕云少卿再说什么话,得罪杨悠悠,马上扯着云少卿的衣袖,紧紧拉着他的衣襟,“少卿,你不能糊涂啊,你生父的仇还等着你报,你……”
“是不是死人比活人来得重要?”望着外面漆黑的夜,云少卿眼底已经没了寒意,变成一滩死水。
“说到底,你所谓的为我好,为的仅是财富,而不是我!”丢下这句,云少卿头也不回的转身,那孤寂冷傲的背,使得仍旧跪在地上的萧香,呺啕大哭。
军区医院楼下,佯装追逃跑男医生的卓清林,在看见云少卿远远的走出来时,他熄烟迎上去。
“先生,按追踪器,那个男医生最后去了云中天的私宅,我们……”说到一半,借着昏暗的路灯,卓清林这才发觉云少卿脸色不对。
“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胃疼了?”
云少卿摇了摇头,不想开口,只找卓清林要烟!
想着云少卿的身体,卓清林本来是坚持不给的,但他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以往不管遇到什么,从情绪或眼底他多少能猜到,可是现在——
卓清林真的什么都死不到了,只因为云少卿脸上和眼底,全是一片死灰。
说是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却在半支烟后,问他,“太太怎么样了?晚饭吃了多少?”
隔着浓浓的烟雾和渐亮的天际,卓清林看不清云少卿脸上的神色,只觉着顺风带来的尼古丁让他呼吸一紧,鼻腔里瞬间涌出大片的酸涩。
卓清林还没开口,就听不远处的医院大厅,传出一则早间新闻播报:“观众朋友们早上好,现在插播一条特大坠机事故,瑞典时间午夜12点10分,由安城飞往瑞典的客机因天气原因坠海,所有乘客及机舱工作人员全部遇难,具体乘客和工作人员名单请看大屏幕……”
随着大屏幕闪烁,主屏颜色换成深蓝,字体则是沉重的黑,一屏显示12名遇难者信息,在停留半分钟后再继续显示第二屏!
所有遇难者信息,在五分钟内都是连续不间接的重复,想不注意都难。
开始云少卿还没注意,直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不已的名字,“顾言!该不会就是前不久,把安城闹翻了的,被陷害的云太太吧,她……”
议论的人还没说完,云少卿已经一个箭步奔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云,云……”男子好像认出云少卿来,结巴的不行,最后指着依旧在滚动的屏幕,“最,最最最后一页,有有有,有顾言的名字,我我我……”
云少卿心急如焚的冲进医院大厅。
入目在深蓝的屏幕中,看到‘顾言’两个字,颀长挺拔的身影狠狠的一震,随之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重名?”指着屏幕,云少卿卷带着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扭头问卓清林。
“……”卓清林已经无法交待了,就算没有这则新闻,以刚才云少卿的脸色,他都愧疚,更不用说还有这则新闻,当即死的心都有。
“我、问、你、话、呐!”人前的云少卿,就算再愤怒都会良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所有,几乎是低吼着问卓清林。
卓清林除了对不起,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云总,你惩罚我吧,傍晚我买饭菜回去,找遍了云居都没找到太太,我……”
后面的话,云少卿已经不想听,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大厅,然后上车离去。
——
平时,大使馆是九点上班,因为坠机事故,清早六点,大使馆挤满了前来查看情况的家属。
云少卿一路飙车赶来,车子未停稳已经跳车,然后往人群里挤。
其实在冲出医院大厅之前,他有看到‘顾言’名字身后的身份信息,就算是重名,但身份证号是绝对不可能崇重复的,却还是期待奇迹的发生。
然而就在他不顾形象,吃力的挤进去,揪着大使馆工作人员的领口,质问的时候,看见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从电脑中提取出来的人物头像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不可能!”他的妻子怎么可能去瑞典?前天晚上他明明让她回房休息,就算卧室被砸乱了,可还是有客房,她怎么可能只言片语不留的离开?
对,就是这样的!
云少卿安慰着自己,一路恍惚的开车回云居。
“阿言,阿言!!”
得不到回应,他慌了神,把门岗所有的保安全部指派出去,“找,别墅,后院和还有后山,所有太太有可能去的地方,全部都找!”
吩咐完,他自己也参入其中,一间一间的找,边找边让阿言不要再淘气,赶紧出来……
卓清林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向来堪称铜墙铁壁的云少卿,跪在半山腰里,他和顾言的儿子以及顾母的墓碑前,求他们保佑顾言。
这个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男人,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这样。
一时间,卓清林已经不忍心再告诉云少卿:通过机场出入境的调查,顾言是的的确确在安城飞往瑞典的客机上……
“订机票,不,准备私人飞机,立刻前往出事地点!”看着墓碑上,两张鲜艳依旧的照片,云少卿紧紧握着地上为数不多的纸灰。
不可否认,这一定是妻子离开前,拜祭留下的。
叮铃铃~
云少卿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冲动来临的刹那,要不是想着妻子万一联系不到他,真想把手机给砸了,甩手丢给卓清林,他什么都不想再理会。
卓清林看了一眼,几十个未接电话和短息中:萧香,杨悠悠还有公司以及老太爷的都有……
私人飞机真正起飞是三个小时后,一路颠簸飞行,终于在瑞典时间傍晚抵达,因为出事海域距离瑞典不远,云少卿一行是晚上七点左右到达。
尽管海风吹得特别猛烈,沙滩和岸边还是站满了众多等待的家属。
一眼望去,漆黑的夜空有一盏盏的孔明灯缓缓燃起,而海面上又是一盏盏祈求的许愿灯。
有趁机赚钱的商人问云少卿要不要点一盏,他扭头就走:不点,不管什么原因,他就是不点,点了灯算什么?他的妻子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眨眼,天亮放晴,黄金72小时的抢救时间也随之逝去,由政府出资的打捞团队虽然还在继续,已经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员,无一生还。
眼下的打捞,也仅是打捞遗物和黑匣子。
对于这样的事实,云少卿怎么都不肯相信,然而现实总是那么残忍,打捞团队从打捞上来的遗物中发现一枚刻着‘卿’的女戒。
是的,尽管举行婚礼的时候,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仓促,恐怕连顾言本人都不知道,除去昂贵的钻石后,婚戒底托上刻着的是彼此的名字。
属于他的男戒,刻着‘言’;属于妻子的女戒刻着他的名字‘卿’。
坐在海风澎湃的礁石上,云少卿握着女戒,一脸死寂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顾母去世的11.6号,他和她在安城的大佛寺许下要么同赴地狱,要么共进天堂。
而今年的11.6号,他和她已经阴阳相隔,连尸首都没留给他?
——-阿言,其实你是怪我的吧,那晚我不该让你去休息;阿言,生日我不该逼你回来,如果不是我生日,你还会好好的……
“噗通!”
“先生,不要!”
听到落水声,一直远远守着的卓清林,一看礁石上空了,当即冲上去,“先生,云少卿,顾言,太太回来了,太太没登机!!”
礁石旁,卓清林想用谎言来骗跳下海的云少卿上岸,然而云少卿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沉于水下……
弥留之际,不断回荡在他耳边的,全是和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有她清冷、低笑、娇媚、可爱、深情和莞尔回望的一幕幕……
瑞典他晕厥时,她说:先生,先生,你醒醒,坚持住,你会没事的,加油!、
瑞典医院,他治疗夜盲症时,她说:你听,是花开的声音,红色的、蓝色的,还有黄色……每个颜色花开的声音都不同,只要你用心用倾听。
安城的顾宅,她说:先生,你没事吧,喝口水,深呼吸咳意就会减轻。
安城电视台,她后抱着他说:不要走!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要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至少在我们结束之前,你不可以!
——-哦,这么霸道?
——-对,我就是霸道!就是不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你这张妖言惑众的脸!你现在只能是我的……
“呼——”
就在卓清林站在礁石上,视死如归的想要一同跳海时,云少卿一下冒出水面。
有浪头打过来,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恍惚间,云少卿好像看到一张清丽的脸,浅笑的说:少卿,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让我离开,我都不会离开,我要懒你一辈子!
是的,她没有离开,她是坚强的,更是坚韧不屈的。
就像上次温哥华那样,不是一样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他吗?
在卓清林吃惊连连的表情下,云少卿徐徐上岸,“两件事。第一,帮我定半边面具,样式无所谓,只要遮住样子即可;第二,跟老太爷去电话,我要休假,归期不定!”
“……”卓清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好好!”
别说两件事,只要不死、只要不寻断见,要他做一万件都可以。
当天,卓清林就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亲自监工,第二天下午就做了几十个样本的半边面具,共云少卿选择。
看着自家先生淡漠的脸,即使卓清林不知道云少卿为什么放着一张好好的俊脸,非要戴面具,也是相当开心的。
早在设计款式的时候,卓清林就考虑到平时方便,嘴角和眼睛都有露出来,“先生,你看看这两款,有没有高贵的感觉,还有这两款……”
拿着面具,卓清林一脸的欢喜。
对面具,云少卿并不挑剔,无论什么时候,选定了就会一直戴着,那冷冷的金属扣在脸上,好像妻子温暖柔-软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戴着这张面具,他一个人游走着世界的各个角落,从深秋到隆冬,隆冬转眼等来初春,再从初春到盛夏,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许多女人,唯独找不到妻子的身影。
站在海浪边,云少卿伸开双臂,缓缓闭上眼:阿言,你在哪里,可不可让风捎来你的消息……
半年后——
海城郊外的某栋山庄中。
顾言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曾经生长的城市,漫天都是她的丑闻,呼吸间空气都是沉闷的,所有人对她不停的指责。
说她放-荡,她多少的不堪,做了验身证明后,她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天好黑。
出了云居,她唯一的去处只剩下后山,母亲和儿子的墓碑。
整整一夜,她都呆在那里,直到天亮再回云居,已经空无一人:发生了那样的丑闻,作为男人,他是需要时间,她不能逼他。
世界之大,她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去,收拾了证件,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顾言下意识的买了张去瑞典的机票:只因为那里是她和他初初相遇的地方。
然则很悲催的是,她的包被偷了!
看着小偷逃跑的方向,顾言想都不想的去追:戒指,把戒指还给我!
那一日在宁城,她答应他好好的保管,再不会丢失!
吱呀!
一辆突然冲上来的车子,冲她而来!
太快的车速让顾言无处可躲,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然后狠狠的倒在地上,之后……
之后灵魂好像出窍了一样,她飘在半空,看着满身是血的自己倒在地上,然后有救护车赶来,再然后……
躺在床-上,顾言合着眼,拼命的回想再然后的事,却是混沌的脑海怎么都记不清后面发现了什么,却也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道低声的男声。
“顾言,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