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上,又悄悄的沾了湿,段锦初将丫环拉下去的被子,又重新拉高,将自己整个人埋了进去,眼睛在被子上蹭了好几下,把那几滴不争气掉出的泪珠擦干,然后紧咬了双唇。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吱”的一声开了,那令她以为消失的脚步声,终于又再度响起,停立在床边,她埋首于被中,依然能感受到他砸落在锦被上的目光。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段锦初心跳的厉害,双手按住了心口,将唇咬的更紧,更紧,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楚云赫僵立着,面无表情,想说的话,在脑中过了千百遍,却艰涩的只憋出一句,“起来用晚膳吧!”
然而,话投出去,直接沉入大海,久久不见声响。
“我知道你醒着,话也说到了,吃不吃随你。”本想哄劝的话,出口却成了这般,楚云赫深吸了口气,背转了身子,走出几步,又滞下补充道:“若你想绝食饿死为萧若云殉情的话,请随便!或者,吃饱了有力气了,才有可能杀了我为你的云哥哥报仇雪恨!”
语落,夺门而去!
被中,段锦初泪如泉涌,十指紧紧的揪着衣领,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萧若云死了,他真的死了......她占了他心爱之人的身体,又害死了他......
夜,无声而漫长,浸染着悲伤与苦痛,吞噬的不止是她的心,亦是他的心......
烛台里的火苗一下一下跳动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里,静谧无声。盯着那簇火苗,那一双墨眸如幽潭般,深邃不见底,那一张俊美如铸的脸庞上,太过深沉,深的看不出一点内心真实的情绪,双唇紧闭着,不发一言,亦一动不动。
饭菜在桌上从热气腾腾变成冰凉,滚烫的茶水此刻连茶碗都凉如透,然,那一抹身影,却始终倚在窗边,盯着那方烛台。
时间,究竟过去多久了?不知道……只晓得幕色已完全深沉,四周静寂无声,别庄好多卧房里的油灯都灭了,该是子时了吧?
其实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一天未进食又岂会不饿呢?可是哪里会有胃口?她不曾吃饭,到现在也未曾听到丫环禀报,此刻在做什么?哭泣还是睡觉?
爱的深,殇的也深,恨的深,又缘于爱的深……初儿,你可会懂?若无爱,一颗心会是无坚不摧,对敌人会是冷血无情,因为爱了,因为你,我患得患失,爱的担心受怕,爱的隐忍无奈……这一天,来的太早,太早…….我,不再是你心里的唯一了,是么?是的……因为你原本的记忆里,还有一个萧若云,原本你该是他的妻子……
若你要走,我,是否该成全你……是否……不,若放你走,若没有你,我得到再多的东西又有何意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主人!”门外传来桑儿怯怯的低唤声。
“何事?”楚云赫默了一瞬,问道。不想应答,却又忍不住想知道她的消息。
“禀主人,夫人叫奴婢们拿来宣纸,折了些奴婢看不懂的东西,然后去了湖边,只穿着白日的衣裙,夜里风凉,连披风也不系,奴婢们劝不下。”桑儿言语间,多了一分焦急,末了又补充道:“奴婢瞧见夫人脸色很不好,有些红,若再吹了风,恐会得风寒或者发烧的。”
身子蓦地一僵,楚云赫抿唇不语,迟疑了半分钟后,修长的双腿移动,跨出了门,径直朝着湖边走去。
等在门外的桑儿心下一松,抱着怀里的披风小跑跟了上去,快至湖边时,唤道:“主人,您把披风带上。”
步子滞下,楚云赫未曾言语,却伸出了手,桑儿会意,忙将披风送到他手里,然后与守在这里看着段锦初的沫儿一起折返回去。
目光搜寻一圈,缓缓定格在了东角石岸上坐着的那一抹娇小人影身上,只见她双手抱膝,看着波动的湖面静静的坐着。
三千青丝,在夜空中随风乱舞,此时,人工湖边,除了较远处值岗的玄衣卫之外,再无一人,只她一人,显得那样突兀,与孤寂。
有些冷,凉意透过裳裙渗入肌肤,不禁打了个颤,却是一动不想动,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湖中飘游的千纸鹤,心思神游,不知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