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段时间,特别想念阿墩和杜鹃,经常在深夜一个人坐在外面,看着月亮或星星。冬天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
雨水多了起来,连续好几天,都是整日整日地下雨,山里笼罩着一层雾。
这天,雨稍微小了些,沈拓回来几天了,左右无事,又在逼着阿文背书,做数学题。远远地,村里新定的支部书记领着两个人来了,喊道:“沈老师,沈老师!”
沈拓从棚子里探出头,“我在哪。”
“好,你可回来了,县里有人找。”
沈拓放下了小竹竿子,说:“快请过来吧。”
那两个人进了鸭棚,阿文帮着脱下了雨披。
“都淋湿了吧,阿文,快去生一盆火,让两个县里的同志烤烤火,把衣服烤干了。”
阿文应声就去找柴火了。
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笑眯眯地对沈拓说:“沈老师,你好,我是石书记派来的,今天来是专程请您到县里去生活。”
沈拓见来人对自己如此礼貌,都有点不适应了。自从60年代初,被划定为右派后,他已经十多年没听到别人称呼他为“沈老师”了,他有些惶恐,问:“对不起,请我到县里去生活,这合适吗?”
这时的沈拓,完全不是当年留美学生、社会精英那种意气奋发的样子,典型的一个糟老头子,穿得破破烂烂,肤色也很不好,他已经深感幸运了,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山区,没有遇到暴力批斗之类的事。
“沈老师,这是上级的指示,让我们来接您,我们已经安排了一辆拖拉机在山道上候着了,就等您下山。”态度真是谦逊柔和。
沈拓回头看了看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鸭棚,说:“那,这些鸭子,该由谁来管啊?我这么多年,这些鸭子可是养得很好,交给我的时候是十几只小鸭子,现在已经有上百只了。”他站了起来,双腿被这段时间过度的走山路搞得有些酸痛,微微颤抖着。
阿文走过来,看着眼前的情景,虽说他聪明机智,毕竟长期住在深山里,对世事也不太了解。
那二人很诚恳地说:上级指示,一定要将您好好地接到县城,到了那里,领导再给您安排工作。说了半天,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将他接到山下。
沈拓无奈,也不知前途到底是怎样。他回身看着阿文,说:“阿文啊,他们要让我到县城去了,咱们的鸭子不能继续养了,唉,你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