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然不大,双红一下子就听到了,回头看见是春平,很高兴的样子,眼睛笑得像正月初八的月亮:“平平哥回来了。”
“教几年级啊你?”春平扶着飞鸽牌自行车四处张望,今天星期六,学校里没几个人。
“你现在还不晓得我教几年级啊?”
“你又没跟我说,我哪里晓得,又不是半仙。”
“我还能教几年级,三年级的数学,我数学最差了,可是没人教,我只有顶个卯,到时不懂的地方你教下我好不好?你数学成绩好。”
“没得问题。”
双红看见春平很高兴的样子,说实话,春平心里也很高兴,内心有处温柔的地方被触动了,但表面上还是装得很平淡,春平是个喜欢装逼的人。这样好像显得他真的不再是一个青年农民了。这回作为镇政府干部下来调查沈家湾村支书欺压百姓的事,这当然是个很严肃的事情。纵然是他把春平弄进镇里去的,但一是一二是二,一想起木生爸那只被福山打跛的腿,春平就发抖,就恶从胆边生。
春平说:“你爸爸在不在大队办?”
双红说:“好像刚才在开会,你找他有事?”
“镇里汪主任要我回来找他了解点情况,”春平人模狗样地说。
双红看春平的表情,又听春平这么说,心里就有点慌,她勉强笑笑:“平平哥你现在好有派头哦。”
春平说:“我有什么派头,是镇政府有派头,你晒衣服吧,我过去找你爸爸谈谈。”
刚走到大队办公室门口,在村里做会计的狗子跑出来一口痰差点喷到春平脸上,春平闪开,问:“书记呢?”
狗子一看是春平,脸上只笑,很高兴的样子,扭头叫:“书记,镇里领导来了哎!”
福山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是春平:“平平回了。”
春平朝他点了下头,笑笑说:“福山叔子在啊,汪主任叫春平来有点事来了解一点事情,”完了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想来,他硬要我来,说我是沈湾人,熟悉情况些。”
福山脸上出现了晴转多云:“那进屋说进屋说,”侧头喊了声:“狗子,跟镇里的张干事泡杯茶!”
听福山喊春平张干事,春平心情有点复杂。
进了屋福山把春平让到最上首坐着,这表示福山对春平还是不也马虎的,虽然只是通讯员,但下来就是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啊。
对于福山的办公室,春平小时候总是觉得神秘而又恐怖,虽然就在小学边上,但从来没进来过,只晓得大队部有个小黑屋子,因为海生那个狗日的一发脾气就会吓我们,没想到春平现在成了座上客了。春平坐到八仙桌边,狗子递过一根白沙,谄笑说:“春平……张干事回乡视察啊。”
春平接过烟,点起来,抽了一口,聚起点底气,然后人五人六地说:“福山叔子哎,你现在硬是打人打上瘾了哦。”
福山“哦”了一声,望着春平笑笑,那眼神完全就是看小伢的样子,春平心里就不舒服了。
福山说:“平伢你这话从哪里说起啊?”
福山从自己口袋里拿个塑料打火机点了一根软黄鹤楼,屋里腾起一阵青色的烟雾。
春平说:“就从贵生身上说起罗,他跑到镇你告你的状,说你把他腰都打砣了。”
福山笑笑,说:“你以为我想这样啊,都是跟镇领导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