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卖七明芝换来的钱交给村长的时候,老人千恩万谢。
夏侯辰道:“不必多谢,反正这也是彪三不要的,正好拿来送你们。”
见夏侯辰提起那个名字,村长犹豫道:“他没找你们麻烦吧……昨晚听村民说,他带了很多人手过来。”
“找过了呀。”夏侯辰耸耸肩,“不过都被打跑了,那种货色,下九流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长舒了口气,又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他转身叫来一个村民,将村民手中拿着的一个破旧小匣子递给夏侯辰,“这点小东西虽然不值钱,但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份心意,还望恩人笑纳。”
夏侯辰打开匣子一看,原来里面装着块雨花石,呈浅碧色,但成色并不好,值不了多少钱。也不知这产自金陵的东西如何会到南疆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来。礼轻情意重,夏侯辰笑道:“村长多礼,那我就收下好了。我和龙兄弟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慢着。”龙笙忽然开口唤道,“把石头给我看看。”
夏侯辰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把雨花石给了龙笙。只见龙笙翻来覆去地检查着这块石头,又拿起来对着女娲神像比划了几下,顺着龙笙比划的方向看去,夏侯辰这才发觉,虽然女娲佩戴的额环雕刻精细,但正中却有一个小小的浅坑,似乎是缺了什么。
难道?
夏侯辰和龙笙对视一眼,发现两人都想到同样的地方去了。刻不容缓,龙笙一点足,跃至雕像前,将手中石头对着女娲额环正中的小坑摁下去。雨花石严丝合缝地嵌入额环中,一道奇异的青色光芒温柔地自女娲手中的碧躅花上散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碧躅花居然缓慢打开花瓣,一层层舒展,完全地绽放于众人眼中!
碧空晴好,云在天边漫漫舒展,女娲持花默然伫立在河中,汉白玉的石身仿佛笼罩着层淡淡的微光。
“神呐……”
被这一幕惊到,老者忍不住膝下一软,跪倒在地,颤抖着朝雕像伸出双手。他身后村民的惊呼声也是此起彼伏,随着“女娲娘娘显灵了”的话语,齐刷刷跪倒一片。
同样惊异,但龙笙未忘记要紧的事,花开的一刹那,他便取了钥匙返回,果不其然,碧躅花内暗藏的毒未曾流出,他站在岸上,注视着手心内的钥匙又看了看女娲神像,一时间感慨万千。
“钥匙拿到了?”回过神来,夏侯辰问道。
龙笙点头,但却没有分外高兴,只是眉头轻轻皱了皱,道:“虽然三把钥匙都找到了,但我们还不知道承影剑埋藏的地方。”
“你看——”夏侯辰得意的一扬眉,将手中匣子翻开,匣子的背面,赫然刻着又一幅地图!
“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到的那个村子吗?”比对着两张地图,龙笙蓦然道。
“我就说那里肯定不简单,看来我们又得去那里喽。”日光穿透茂盛的树冠,映得地面光影斑驳,夏侯辰无所谓地道,“回去看看也好,正巧我想再会会那个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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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流而下,素湍绿潭,回旋的清波倒映着各种景物的影子。两岸青山连绵,重重叠叠的悬崖峭壁就像屏障一样,遮天蔽日。
龙笙吹着短笛,夏侯辰站在船头,衣带当风。
“你看那。”
夏侯辰指着其中一处峭壁,龙笙放下笛子,抬眼看向夏侯辰指的地方,眼色不禁恍惚了片刻,道:“那不是昨夜我们采七明芝的地方吗?”
夏侯辰爽朗地一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承影剑我们势在必得。”
龙笙微地一怔,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不知为何,越是靠近目标地,他心中就越是不安。总感觉不对劲,好像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许久许久,龙笙重新拿起笛子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青山绿水,流云万里。笛声悠扬飘荡,绵延回响。成群的白鸟忽自林中惊起,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横空而降的一场大雪。
此情此景,夏侯辰不由得问道:“龙兄弟,还有酒没?”
龙笙将酒葫芦丢给他,而后继续吹笛。夏侯辰边喝酒边欣赏景色,天边逐渐被夕阳染成胭脂色。入夜,撑船人点起灯笼,江面竹排被映红,水下鱼群追逐光亮而来,偶尔还会跃出水面,溅起几点细小的水珠。
前面一处村落灯火点点,辨认出那里正是前些天收留他们住宿过的那对母子所在的苗寨,夏侯辰一时起意,道:“龙兄弟,你看我们要不要去给昆提他们送点银子?总不能白住人家一夜吧,而且以后若是要医治阿塔莲的病,他们也少不了要花钱。”
听到夏侯辰提起阿塔莲的病,龙笙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短笛。
和那个女孩接触的时候,龙笙总觉得不舒服,他后来经过回想,总算发现自己不舒服感觉的来源——阿塔莲身上,有着和幻花宫圣湖中的无数死灵类似的东西。
只是,如果真的是泺伽做的,他为何要对苗寨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下手呢而且据那天晚上阿塔莲母亲所说,阿塔莲小时候就有这病了,算起来,七八年前的泺伽,也不过是无涯祭司十几名弟子中的一位而已,没有理由对一个刚刚满月,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威胁的孩子下手呀。
虽然顾忌阿塔莲的异样,但看到夏侯辰殷切的神色,龙笙也不便开口驳回,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念头,唤艄公,“船家,麻烦在前面的村子那停下,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就不劳烦您了。”
艄公依言将竹排停靠在岸,夏侯辰和龙笙付过钱后,便按照记忆里的方位,寻找昆提他们居住的竹楼。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仿若霜雪。
走在寂静的村子中,龙笙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扭头看身边的夏侯辰,发现对方也有同感。一个瞬间,夏侯辰腰间的佩剑微微地震动,似乎感应到了杀气般,两人顿时警觉起来。
夏侯辰霍然出剑。
却一剑落空。
难道感觉有误?他不觉皱了皱眉,和龙笙互相看了看对方,继续拾级而上。风在苗寨间低吟回旋着,月光惨淡,竹篱上藤蔓攀爬。不知为何夏侯辰总觉得不自在,剑在手中不停地鸣动着。
又一阵风过,道旁的野草簌簌作响。夏侯辰终于发现了不自在的原因——
风吹的声音,草动的声音。包括水滴打在石板上的声音,均清晰可闻。但却独独少了,最为寻常的人说话的声音。
终于到了那栋竹楼前。两层的小小楼阁仍如初来时那样静静伫立着,夏侯辰提剑谨慎地走入院中,龙笙跟在他身后小心地环顾四周以防遭遇不测。
一切都是那么的反常,按理来说那只护院的黄狗早该吠叫起来,可周围仍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到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便没有一丝其他声音。
夏侯辰伸手把门推开。
“吱呀”一声,门后猝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那只手上边遍布着青紫色的瘢痕,看起来分外可怖。夏侯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然而很快又镇定下来,紧握住手中的剑。龙笙走上前,亦是在离门半米远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只听得打开的门后有微弱的人声传来,细细辨认后,居然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听出是昆提和阿塔莲的母亲,夏侯辰心下一震,正打算上前将妇人扶起,却被龙笙一个眼神止住,只见龙笙撕下一片衣料包住双手,而后才将妇人搀扶起来。夏侯辰这才注意到,不仅是手上,那妇人面颊、脖颈均布有瘢痕,她双眼无神,全然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救救……救救……孩子……”
妇人嗫嚅着嘴唇,努力地想要说出清晰的话来,然而吐出的却只有断断续续的词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说出“昆提”、“阿塔莲”、“幻花宫”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想了想她说的那几个词语,夏侯辰心下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
“昆提和阿塔莲被幻花宫的人抓走了?”
〈第八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