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看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人,“七十九啦!”
前世红颜薄命,今生却是四世同堂,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
陈湘如勾唇笑道:“真是高寿啊。”眸子全是怜惜、敬重,还有更多的心疼。
陈太后看着她,在十几年前她的心便已静若枯水般,再也起不了任何涟漪。
她们二人,难辩谁是谁,却是成全了彼此的那个人。
“丫头,你怎会在燕国?”
陈太后唤她丫头,陈太后如今是的八旬的老妪,而陈湘如却是不到二十的少女,自是当得这一声丫头。
陈湘如便讲了慕容宸派武林高手将她劫持到燕宫的事。
陈太后怒道:“这个孽障,他怎能干出这等事?”骂毕,连声问道:“你……你是孟帝的容乐公主?”在她的记忆里,孟帝一直都有个最骄傲的公主——容乐,相传是王贵妃所出,相传是流落民间的公主,相传是最贤惠得体的。前世,容乐不是陈湘如,是另一个女子,可今生却成了陈湘如。
是她改变了风尘陈湘如的命运么?亦或是她们彼此改变了对方的命运。若陈太后生于风尘,她不会如今日的陈湘如做得这般好。若陈湘如生于盛世,也未必有陈太后做得这般好。
两人相视而望,惺惺相惜之情如潮翻滚,是怜爱,是珍视,是懂晓,是体贴……
对方,竟成了彼此心上的一丝柔软。
陈湘如点头,动作熟悉中又带着一股坚强。“不碍事的,如果不是他将我劫来,我便没有机会见到您。”
陈湘如是孟帝程邦遗失民间的女儿,陈太后记得自己的前世,在乱世流离中吃尽了苦头,沦为权势男子的玩物,最后为给月娥报仇而逝。前世一生,她只知自己的母亲陈银欢,而不晓其生身父亲是何人,直至到死,她都没有寻到亲生父亲。
陈太后忙道:“你成了程邦的女儿,丫头,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湘如又讲了陈银欢与程邦的相识、相知到相恋。
也就是说,是陈太后屋里的《荷花仕女图》改变了陈银欢的命运,不,陈银欢的命运未改,她所改掉的是陈湘如的命运,让陈湘如有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生身父亲,更让陈湘如有机会认祖归宗。
陈湘如笑道:“你老还有想不到的呢。”她垂眸,正待开口说话,却见嬷嬷捧着茶点进来,一见屋子里多了个美貌水灵的少女,惊呼一声:“你是谁?”
陈太后回过神来,不悦地道:“这是燕国的容乐公主,特来瞧我的,菱嬷嬷,没什么事放下茶点便出去,我要与她叙叙旧。”
太后与个少女有甚旧可叙?
嬷嬷年轻时唤作绿菱早年在家相夫教子,后来丈夫仙逝,便自请进燕国公府相伴太后,也权主仆之情,这一来便是近二十年。后来,陈太后新逝夫君,受了打击,有些糊涂。
太医说这是陈太后患了“痴呆症”,可说来也奇,就在五六年前,陈太后这病突然就好转了,一日比一日清明,只是而今年纪大了,性情变得有些孤癖。
嬷嬷审视着陈湘如,近来也听人议论,说孟国的容乐公主失踪了,孟帝与王贵妃正四下寻人,“你真是容乐公主?”
“如假包换。”陈湘如笑着,接过点心盘,递给陈太后道:“你且尝尝。”
陈太后摆手道:“你吃。”
真是意外呢,原来孟国容乐就是名动江南的名伎陈湘如。
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陈太后道:“菱嬷嬷,你出去罢,不要让人来扰哀家,哀家要与这丫头叙旧说话。”
嬷嬷心下疑惑,她在陈太后身边服侍了近二十年,再加上年轻时当丫头的那些年,算是一生的主仆,她怎么不知道陈太后何时与容乐公主如此亲厚,瞧二人的模样,更像是久别重逢,陈太后这会儿的心情更是奇好,歪头看着陈湘如吃果点,那眸子里全都是慈爱与怜惜,便是看她的亲生孙儿、孙女也没有这般好的。
“你还真是让人意外,月亮美人、容乐公主、传奇名媛……”
嬷嬷离开时,就听到陈太后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明白,莫不是陈太后又犯了糊涂病。
陈湘如笑了一下,又讲了陈银欢的身世。
陈太后听罢,惊道:“母亲原名叫陈维泠,是陈将宏的孙女,也是陈氏族人?”
这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早前,她还想自己要设法改变母亲的命运,可后来却是怎么也打探不到消息,兜转之间,陈银欢竟与此生有了联系,是陈将宏的孙女。
陈湘如又道:“我寻到了陈相仁一家,寻到了陈相正的三个儿子,陈将宏的嫡长孙陈维永已回江宁府陈家庄,我帮他们买回了陈家庄的祖田、祖屋,两家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她又讲了陈将宏的后人,及陈将宏当年是如何获罪等事。
“命运还真是奇特……”
是陈太后改变了陈湘如的命运,而陈湘如似乎也改变了什么。
今生的陈湘如,虽是乱世红颜,却自尊自爱,名动天下,她是天下出名的美人,亦是孟国尊贵的公主,更是曾一度引得众多男子欲得的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