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才刚刚开始,现场已经有不少观众被那诗意的情绪所感染,即使他们都是受谴责的对象。柯林甚至还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偷偷地开始抹眼泪,仿佛这些情绪已经超越国别,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最本真的善良。
然后,柯林看向自己身侧穿橘红色礼服的凯恩。他原以为,牺牲了同胞和七世人生才走到这里的凯恩,会对舞台上的英雄故事有着更多的共情和感慨,但没想到,凯恩却表现得比在场大多数人都更冷漠。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舞台,就仿佛那是一出不好笑的滑稽剧一样。
凯恩抱起双臂,往后靠坐在自己的椅背上:
“老实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故乡的音乐。”他说:
“我已经在同盟本土呆了很多年,所以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故乡的东西了。但听到这首曲子……我想起了自己和父亲一起在圣林里乘凉的年岁,那时会有一些诗人在演奏乐曲,真的,一模一样。”他说。
能在剧院里起到这种效果,恐怕是那位剧场经理不惜成本,从中陆西侧请来了真正的林地诗人。
他真的很想打动在场的安赫人,以此挽救遥远的盖卢林地,前世的故乡。
“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祭司……”凯恩不自觉地追忆着说:“也想不到后来会到同盟本土,甚至钻研安赫人的魔法。”
“可是,你好像不太喜欢这首曲子。”柯林说道。祭司虽然被唤起了追忆,他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宽慰的神色。
“哪止是不喜欢。”凯恩说道。他的视线扫过身前和身边面容哀戚的观众:
“我恨这首曲子,更恨坐在这里安然地欣赏着这出剧目的人们。”
“你知道吗。”祭司压低了声音说道:
“当你弱小的时候,连愤怒也只会显得很可笑。”
“而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连看敌人愤怒,也只会觉得它很可爱。”
为什么林地人的愤怒会在舞台上成为审美对象?
因为它无法为安赫人带来一丝一毫的威胁。
“我痛恨这种‘欣赏’。”凯恩说:
“他们的确会在剧场里感动,流泪。但是看着吧,等他们收拾好情绪回到家里,根本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他们会继续心安理得地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因为一旦在事实上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总能找得出为罪行开解的借口。”
那名剧场经理的努力,在凯恩眼中只是对安赫人的取悦和谄媚,但这恰恰是对林地诸国最深的羞辱。
“我想在敌人脸上看到的不是同情,更不是愧疚。”他说。
我想看到的是恐惧,甚至完全闭口不敢提及的忌惮。
在这时候,有两名坐在前排的观众在黑暗中悄然站起,开始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