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清泉简单的用餐以后便随着爸爸到了书房,进入书房后,我才敢把怀里的账本掏了出来,一本带着体温的热乎乎的账本。
爸爸接过账本,一边翻看,一边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抬起头问清泉:“这本账本你是怎么拿到的?”
娄清泉恭敬地回答:“这本账本我是从周建军那儿拿到的。”
“周建军?”爸爸眉头紧皱,似在回忆这个名字。
“他是星云湖项目部的元老,在星云湖项目刚筹建的时候负责项目统筹,后来负责项目部与集团的联络以及协调处理项目部各项目经理的关系。”
爸爸紧紧地握着账本:“我非常重视星云湖项目的建设,从筹备开始,项目部的筹备组成员全部是我亲自选的。首先是集团成员自己报名,然后通过人资部与项目管理部、工程建设部等各个部门在上百份简历里筛选初步人选,再由我亲自选择,筹备组的成员可以说是千里挑一。周建军,是我的选择之一,起初他的从业经验吸引了我,之后,我与他见过几面,交流过几次,觉得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做人做事的态度让我决定派他去星云湖项目。不过,进入项目部后,他仿佛沉寂了一般,在集团见不到他,去项目部也少有见面。不知道这本账本他是怎么拿到的?又怎么会辗转到你手上的?”
娄清泉眉眼中露出了一丝隐痛:“我觉得周建军应该一早就发现了项目部的问题,他极少回集团,可能就是想潜伏在项目部中,拿到举证的证据。这本账本我估计他拿在手上一段时间了,他怎么得来的,我无从知晓。我跟着他这一个多月,平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我对项目的怀疑,并且隐隐地想要套出他对这些事情是否知情,想从他嘴里得知一些情况。他的嘴巴很严,基本不会与我交流太多,但以他的智慧与心机,我觉得他应该猜到我的想法和目的了。昨日下午约两点多的时候,有两个项目经理为了各自负责的管理的材料的事情闹了起来,好像是其中一个项目经理发现自己的材料少了一些,却在另一个项目经理管辖的工地处发现了有他自己标记的材料,所以怀疑另一个人偷材料,那人不承认,两人在工地上当场就吵了起来,两边的工人差点打起来,有人看不对劲,便过来请周建军出马,周建军急匆匆地走了。我当时在办公室看着周建军离开,但他起身的时候,有一个光亮闪了一下我的眼睛,后来等他们离去后,我去办公桌底下摸索着找到了刚才的光亮,是一片银色的泛光的钥匙,这片钥匙的形状很奇怪,外形如同弯月形,上面的齿轮好似星星的尖角,我隐约觉得这片钥匙不简单。我准备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头撞到了办公桌上,我整个膝盖直接撞到了地板上,可是当我的膝盖撞到地板以后传出来的声音很奇怪,不是沉闷的砰砰声而是空洞的嗡嗡声,我感觉膝盖下方是空心的,地板怎么会有空心的呢,所以,我当时好奇,在地板上摸索着,结果真被我发现了缝隙。接着我到外面工地上找到两用撬棒,回到办公室把地板那一块撬开了,结果发现里面放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有锁孔,我拿着那边弯月形钥匙去套,居然打开了,里面就是这本账本。我见周建军藏得如此深,也没有仔细看是什么东西,潜意识觉得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便直接卷起来放进了怀里。然后把地板复原,谁知道,我刚刚复原完地板,人还在办公桌下的时候,有人直接打开了办公室门,质问我在干什么。我当时还解释说我掉了东西在桌下,正在找东西,他却不听我的解释,直接叫嚷有小偷!并且伸手过来要搜我的身,我担心他搜出账本,便下意识地拿起手上的撬棒狠狠地打了他的手掌,他当时痛得狂叫,抓小偷,有人偷东西,我趁着他捂手的时候,快速地跑出了办公室,直接往星罗山的方向跑,之前凌少给我们安排任务要求我们找证据的时候,我就把项目附近的地形都了解了一遍,也想过万一被人发现该往哪里逃,所以,我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星罗山。”
我也是第一次听清泉说着拿到账本的过程,原来还如此惊心动魄,难怪,会造成那么大的动静,那么多人来追。
爸爸又问道:“周建军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于蔓说,他当时就被控制了起来。”我语气沉重地说道。
“项目部的人怎么知道娄清泉在拿东西?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呢?”爸爸疑惑地问道。
娄清泉沉吟了一会儿后,答道:“那人应该是无意间撞到我在办公桌下,又见我表情有慌张,手上拿着撬棒,而且我刚来一个多月,很多项目部的人不认识我也属正常,所以,他第一反应我就是个小偷,之后,我又用撬棒打了他,更让他们坚定地认为我就是一个小偷。至于为什么会牵扯到周建军,我觉得项目部的账本丢失后,有所察觉,不敢光明正大的调查,只能暗中进行,估计对周建军起了疑心吧,他们只会认为所谓的小偷,只是周建军故意转移账本的手段。”
“你这个推理不无道理。”爸爸点头认同道,紧接着他一脸沉重,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项目我的初衷是给我们陇州省带来经济的活力,促进经济增长,为雁江市、乌川市及临汐市带去发展的机遇,向全国乃至世界展示我们陇州地区的历史文化。谁知道,竟变相成为了这些人的敛财工具,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结果两年来大部分都落入了个人的口袋,我监管不力,监控不到位,这个项目如果成了烂尾,我林慕安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
爸爸垂下了头,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着,无声地表达着内心的痛苦。
看到爸爸难过的这一瞬间,我的呼吸亦跟着他的反应突然停滞,我仿佛能够感受到爸爸的悲痛,那种悲从中来,心如刀绞,让人感到无法承受的窒息的疼痛感,无法言喻,我感同身受,爸爸,他也只是一位有着梦想的老人,在他努力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之时,还要继续担负着梦想尚未实现,他必须负重前行的重担,当时的他精力无法顾及,所以在面对梦想与爱人时,他选择了陪伴他在这世上剩下的最爱的人,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梦想,他不得不将梦想交托于他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不仅践踏他的梦想,甚至利用他的梦想为自己谋私利,打着他的名义,隐藏在他创下的引以自豪的基业之下,不顾民生,不顾大局,以权谋私,视民众为无物,视国家为无物,这对他不仅是一种侮辱更是赤裸裸的杀戮,让爸爸情何以堪,如何存活?
我走到爸爸面前,搂住他的肩膀,轻声地安慰道:“爸爸,你还有我们,现在发现为时未晚,我们还能想办法补救,我就不相信他们这一群人能够只手遮天,既然能让我们拿到账本,只要我们继续调查,后续肯定还有更多的证据,雁过留痕,他们总会百密一疏。爸爸,只要我们坚定信念,运筹帷幄,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娄清泉亦坚定地说道:“对,董事长,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
好一会儿后,爸爸才慢慢地缓过神来,他的眼神由空洞变得清明,脸色由苍白变得清朗:“你们说得对,现在事情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我们有了账本,至少发现了项目部的问题,也知道有哪些关键人物,这个账本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们多复制几份,分开藏匿。”
“爸爸,我觉得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
“什么事?”
“现在仍然身处项目部漩涡的周建军、于蔓、舒旭笙,他们的安全着实令人担忧,不知道他们会遭受什么未知的变故,只要一想到他们在那里,我的内心就充满了焦虑,无法安放。”我紧紧地皱着眉头,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脸上展现的是无尽的忧虑,我顿了顿,又沉沉地说道,“尤其是周建军,不择手段的他们会不会采取什么非常手段,我们该如何解救他们。”
爸爸略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们现在分两步走,既然已经拿到了相关证据,明天就要唐瑞派审计处的人光明正大地直接赶往项目部,正式开展现场调查,第二步,我们这本账本该送给谁,由谁负责保管?由谁负责对这些账本里涉及的人进行调查?”
我陷入了沉默,其实我心中有一个人选,但是当着娄清泉的面我不想说,这个人,我想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对他来说就越安全,也是我对他的一种保护方式吧。更何况,现在的我毫无把握,他是否愿意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要确定他的态度之后,才能将账本交给他。
娄清泉今晚暂时住在我们家,妈妈给他安排了客房。
账本由爸爸贴身保管。
我回到了田心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