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咔……”
从长江北岸的浦口驶来的特别专列缓缓地驶入了德县火车站,在装饰豪华的火车车厢中,铺设着一层的厚实的羊毛地毯,而在车厢中酒柜里则有从法国进口的美酒,而在车厢内又布设着几张漂亮的西式软沙发,不可否认,乘座这种豪华专列对于任何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种享受,完全可享受到普通人难以享受到的极为舒适的旅途,
不过对于此时坐在车中,半个身体都陷在那软沙发里的黄郛,这位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结拜义兄,此时却没有一丝闲情逸致去享受着这种相对惬意的旅程,此时他的心情反而极为复杂。
黄郛已经53岁了而且身体情况极为不好,一身颇多疾病,衣食无缺的黄郛,本没有必要再去趟这滩混水。但黄郛还是经不住义兄蒋介石的再三恳求,最终同意和日本军事外交当局在北平举行谈判,这个有着丰富对日交涉经验的老牌外交官硬着头皮赶到北平准备同日军代表进行协调。
作为极了解日本人的外交官,他知道,现在尽管在东京谈判正在秘密进行中,可是最终还要与日本军方达成协议后,方能结束目前华北的战事。
“南公,听、听说,一个爱国组织宣布,谁和日军谈判就是卖国贼,他们……”
罗文干这位外交部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黄郛打断了。
“知道了!”
众所周知,现在华北的战局正值顺利,何应钦的华北军团已经局部扭转了战局,作为一个了解日本,更了解中国的外交官,黄郛深知现在中国的优势不过只是暂时的,如果不抓住当前有利的局面,签订一个与中国有利的城下之盟,接下来的局面很有可能对中国极为不利。
“钧任,外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吗?现在局面看似对咱们有利,可何敬之却已多次询问外交交涉结果,当前的优势只是暂时的,昨天,关东军司令部调动了混成第十三旅团紧急增援第六师团,再加上正在途中的第七师团,关东军差不多动用了全部的家底,四个师团又两个旅团,现在第六师团陷入包围,第八师团陷于长山塔,第14师团于迁唐一带,可日军手里还有差不多两个机动师团,这些部队一但完全投入、古北口一线,那这战局可就不堪设想了……何敬之问委员长要部队,委员长不顾德国顾问的反问,把去年遭受重创的87、88两个师调给了他,这是现在中央唯一能调到的部队,咱们再也没有部队可以调动了,可日本人不同,他们看似兵力紧张,可总还能挤出一些部队,若不是有国内的政客牵制着,估计现在日本早就把本土的师团调到华北了,如果不通尽快抓住优势结束这一切的话,不出两个月,日本人就能毫无顾忌的一路打到北平城下,到那时……”
看着手中委员长的亲笔信,黄郛愁容满面的对罗文干说道,现在表面上看似,中国占尽优势,但这点优势只不是一时的优势,也正因如此,黄郛才会有现在的满面忧色,他知道,日本人未尝又不知道。
“可……”
沉吟着,罗文干不无担心的看着黄郛说道,
“咱们知道,老百姓不知道,那些激进的爱国人士也不知道,他们会觉得的政府去谈判,是妥协惧战,即便是有困难,那也不过是夸大其实词了,是政府中的主和派丧失骨气,是……”
是当世秦桧,这话罗文干没能说出来,他怕刺激到黄郛,对于抱着病躯前往北平的黄郛,罗文干更多的是同情,毕竟他原本是可以拒绝,而不像自己这位外交部次长,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因为现在没有人愿意去当这个臭头,没人愿意当国民政府的李鸿章,所以,只能由我这个老头子去做了,他们理解不理解,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现在北平一带反日情绪极浓,若是有人在北平弄出了什么事,导致局势激化,甚至引起英美等国恶感,从而导致于我国有利的外交局面丧失,这才是我们最需要担心的问题。”
担心!
对于黄郛来说,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他所担心的只是北平的局势,更担心一些激进人士袭击日本外交官什么的,从而导致局势恶化,北平领事团现在固然站在中国一边,可若是发生袭击领事事件,那可……黄郛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在这场冲突中,各国是站在中国一边的,而且表态也极为强硬,这固然有利于中国,可若是发生袭击外交使节的事件,对中国而言那意味着什么,黄郛再清楚不过了,到时日本人估计会用——“假以抗日,行以义和团乱行”来指责中国,同时进一步证明“日本武力保障各国在华利益”的“正确性”,相比于中国,日本的声音更容易传达到各国,更容易被各国所重视,而中国……若非华北有诸国利益,英美等国又岂会强硬表态。
“这……这应该不至于吧!”
罗文干吱呒着说道,在他看来,那些学生无不是嘴皮子上的爱国,真要是行动的话,他们往往也就是针对政府官员罢了,就像当年“五四”运动时那样,学生们喊着拒日,可对于日本人却是“秋毫无犯”,现在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敢于针对政府官员打枪、扔手榴弹,可真让他们打日本人,还真没有多少人有那个胆量。
“这……谁也不知道!”
闭上眼睛,黄郛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口吻说道。
“但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从三月初,热河全省几近沦陷,长城战事日形紧迫之时,北平也不能不有些军事布置,尤其是在何应钦出任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后,他一面调整华北各部队,编成华北军团,以利于统一指挥,另一边则调了一些部队布置城防,主要是东城和北城。驻军在驻守地区,入夜是戒严的。
在东城区苏州胡同一带素来是外侨尤其日侨活动的地方,这些日侨不守驻军的戒严令东窜西窜,然后执行戒严的驻军哨兵要他们站住加以盘问,也是很平常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类似的冲突,不过因为现在日军于前线的优势不再,甚至一个师团陷入重重包围之中,那些原本横行无忌的日本侨民,反倒是安静了许多,这到是让驻军哨兵轻松许多。
“他奶奶的,这两天,那些日本鬼子,总算他娘的消停了!”
“可不是,日本人就是欠收拾!”
东城区苏州胡同街口哨卡,几个哨兵吸着烟,在那里嘀咕着日本人。
“照我说,这日本人就是欠收拾,他奶奶的,可尽收拾后,一个个他娘的都成孙子了!”
“可不是,你瞧他们前几天横的,像他奶奶的这北平城让他们占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