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一年三月,这一年似乎有点邪性,而雪下更是下的有些邪乎,洋历三月一,按道理,是不应该再下雪的时候,可一眨眼的工夫一场大雪便没有征兆的降了下来。荒凉的热河省内那一个个村庄在浑茫茫的风雪中颤粟、呻吟。
而在长山塔镇附近的山坳子里,这会一个个绿灰色的棉帐蓬这会都变成了白色,被帐钉钉死的帐蓬在风雪中晃荡着,在过去的二十几天间,原本热闹的山坳子,这会突然静了下来,这一场大雪,打断了他们的训练,不过虽说打断了训练,但是却在帐蓬里,一个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却开始做起了针线活,按照作战条令,他们用床单制起了简单的雪地罩衣。
“大家伙认真点,这一场大雪之后,这天地都变成白色的了,若是罩衣不做好,站在雪里,一身绿色的,就是一活靶子!”
在大家伙缝起床单的时候,军官们在一旁督促着,所幸这些人中大都是光棍汉,光棍汉,什么事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这针线活自然也不在话下,在寒风的吹拂下,帐蓬晃荡着,而吊在帐蓬中央的马灯同样不时晃荡着,只让这帐蓬内昏暗不定,在这昏暗之中酝酿着一股情绪,一股躁动的情绪,那跳动的让人心慌意乱。
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的张春明,望着马灯下满脸肃然的连长,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上身便披上了那件粗制滥造的白色罩衣,就连同帆布制的弹包,这会也缝上了几个碎布条,至于那钢盔,同样缝了上白色的碎布,这会连长似发狠地巴叽着旱烟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蹲下。
不用看他,谁都知道,此时他的情绪是有些不对,可没有人去问,他们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司令部下达了命令,第一团搜索连出击……
“奶奶的,终于缝好了!”
对于熊剑飞来说,做针线活实在是难为他,即便是当年在东北军里头,一般缝个军装什么的针线活,他都是扔给营地附近的针线铺干,可今天,他却不得不亲自动手。将那瞧起来和“孝服”差不多的白色罩衣穿在身上,他倦意和心下的烦恼顿消,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他在取暖的火炕旁拧上了一锅子旱烟,可不知为何,他发现今天自己的手指哆嗦着好半天才点着烟火。
“哎……”
虽说注意到张春明注意到,好一会,熊大个子点着烟袋后便狠吸两口浓烟,又喷出来,他的眼睛似乎冒出了一团火来。
“同、兄弟们!”
连长的声音只让张春明的心下一颤,其它人同样也是浑身一颤,他们看到,这会连长已经站了起来。
“旁的话不说了,大家都知道,现在局势紧张,日本人打过来了,听说朝阳城也丢了,这两天,从这路上过的,不是溃兵,就是逃难的百姓,局势紧张到什么地步,日本人打什么地方,这些情报,都要靠咱们去拿,所以……”
看一眼帐蓬里的十几位班排长,于新鹏的嗓间不由发干,他随手装两盒子弹装在背包里,然后将花机关的背带往肩上一背,然后此着大家伙说道。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招集同志们吧!”
十几分钟后,一百六十六名第一团搜索连的官兵在众人的注视中,列成了队,排成了排,而于新鹏则对着大家一摆手,众人便义无反顾地扑向风雪呼啸的茫茫天地里……
“哒、哒……”
第五十八路军指挥所内,第一团搜索连离开十几个小时后,一个个消息不断的被搜索连通过电台汇报过来。
“鹰巢,我是老鹰,十个小时前,日军已经占领建昌县,现在日军第八师团快速部队稍加休整之后,即朝大城子进袭……”
电台中传来的搜索连连长的话声,只让高胜仑的眉头一皱,他随即走到地图桌边,参谋长邵凌远已经在地图上,用蓝色的铅笔标下了日军的位置,在地图上那一个个代表着日军的蓝色标识,五路并进的日军如同张开的虎口一样,正欲彻底吞噬热河。
“局势比咱们最初想象的更为恶劣!”
何止是恶劣!
根本就是局势崩坏至极点,从开战至今,前线就没传来什么好消息的,一个又一个部队不是“伤亡惨重”被迫“撤退”,便是阵前抽敌,少数几个顽强抵抗的部队,也不过只能坚持一天一夜,如丁喜军部独立八旅的一个团,在纱帽山阵地阻敌一天一夜。
“看样子,第八师团的快速部队现在是不顾两翼,想一下打掉承德啊!”
盯着地图上那个行动极为迅速的第八师团快速部队,那支用一百多辆卡车武装起来第十六旅团,现在正沿着朝阳-凌源-平泉公路前进,一路上几乎是畅通无阻,其完全不顾侧翼,这种打法,过去,他还真没见过。
“不顾侧翼,急速行军,意在夺取要点,这第十六旅团的快速进攻,算是把战局彻底搅乱了!”
盯着地图上的第十六旅团,邵凌远随手在“凌原”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