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之中兵部、户部、吏部、刑部至关紧要,必然不能让言官轻易染指,能动的只有礼部和工部。
工部有老尚书卫思齐掌管,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岔子,断然没有无故调任的道理。
那就只有礼部了……仔细想想,礼部也正好合适。
薛继思索片刻,禀道:「不久前张甫辞官,江大人继任丞相,容大人依旧为尚书令,而原礼部尚书于大人调为中书令,也就是说,礼部尚书一职目前正空缺。」
话至此就没了下文,不必挑明,秦胥能听懂他是何意。
「你是说,让程不惊任礼部尚书?」
「正是。」
这主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秦胥紧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犹豫了一会儿,低声沉吟:「你再仔细说说,有何利弊。」
薛继捋了捋思绪,很快打好了腹稿,稍稍抬起头来,上前了半步:「回陛下,言官向来以严谨慎微著称,而礼部所需要的正是此等英才,程大人任礼部尚书,甚为适合。再者由御史台改任礼部尚书,这不仅仅是调任,更是升迁,程大人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秦胥眼底精光掠过,薛继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甚至比薛继思虑的更为周全。
「不如……将原御史台官员一一调任,到最后剩下一个没有御史的御史台,你说这样的御史台,有与没有,有何分别?」
薛继本是低头等候秦胥的批复,耳听得秦胥这一番算计,心中顿时豁然,这不失为一良策。
相比起撤除御史台这么大动静,调任几个官员就显得风平浪静多了,先从程不惊入手,久而久之,偌大个御史台也只能形同虚设!
薛继这一回是心悦诚服,拱手深深欠身一拜:「陛下圣明,臣自愧不如。」
秦胥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平身。「不必吹捧朕,就事论事。此事你不必再出头,免得那些个老东西揪着不放,朕会命中书省逐一拟诏的。」
「是。」
秦胥所言不虚,距薛继奏请撤除御史台不出三日,早朝上就有朝臣提及礼部尚书一职空缺,恳请圣上另设官员添补。
这话一入薛继耳中,他即刻猜到了是秦胥授意,其意在何处,也是心知肚明。
程不惊是毫不知情,他做了这么多年御史,光是直言不讳杠过的天子就不下三任,他怎么也预料不到今日突然被调任去了礼部。
倒不是说礼部尚书一职不好,从官位上而言,礼部尚书必然比他原先御史一职要高了一级。可是,百官不敢招惹御史,对礼部官员是处处压人一头啊!
礼部是什么地方?那出了名的苦差事,整日里忙不完的事务,却一点儿油水也捞不着……
程不惊是心中有不愿,面上又说不出理,只能假笑两声,口尊谢过圣上,然后遵旨调任了。
既然已经从最顶上的程不惊开了头,下边的御史官员还用说吗?
有用的陆陆续续调去了礼部或是工部,再不济些就指派去外边各地,真是无用之人,都撤去官职赶回家去了。
长宁元年的深秋渐渐来临,不得不说秦胥处事一向雷厉风行,不同于安王那种笑脸迎人凡是让三分,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定了今日下达的决策就绝不可能推脱到明日。
这样的高压之下,就算是江晏徐阑这些跟了宁王许多年的官员也深觉疲惫,薛继则更不必说。
他入仕将近了,以往最辛苦的也就是乾州那几年,可就是那几年的工作量也比不过秦胥登基后这一年内。
其实也能理解,在与安王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登上皇位,秦胥心中不可能安稳,总得有个疙瘩。他想要的无非是天下大定、皇位稳固,除此之外再
无其他,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诉求,让他日夜操劳了将近一年。
虽说是操劳了些,不过这一年没白忙活,如今的朝廷,安王势力已经所剩无几,能站在秦胥步步紧逼之下还立于高出不被拔除的,就只有陈渝、容彻这等人物了。
秋风出了长安城,今岁第一轮新雪落下,一层银霜覆盖了皇城,放眼望去,街上不乏孩童的身影,欣喜地嬉戏打闹。
接近年关,秦胥还是有心体谅下边官员的,他与江晏二人彻夜交谈,拟定了二十日的假期,比往年足足多出,实在是不易。
薛继闻听此事,心中是略有感慨,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寻常佳节已是如此,何况一年到头?仔细算下来,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回过江陵了……
沈玉容一推门出来,就看薛继靠着院里的老树,望着南边怔怔出神。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沈玉容怎会猜不到他想的什么?轻笑了一声,将手里忙活的东西放在一旁,坐在了薛继的身侧。
「想回江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