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架下没有运动的牛方强,或许他只在清晨练球,他和张缄一样喜欢享受第一道阳光入眼的眩晕。
他告诉过张缄,他在练球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来自土地的芬芳的力量,他每走一步都仿佛有一种力量在牵引,在他弹跳的时候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温馨空气在周围流动着,旋转着,像在跳舞。
竹外一斜枝,想佳人,天寒日暮。
张缄还没有来及多感慨,就到了晚上。
张缄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整理好,发表诗歌的杂志也确认装到了包里。
刚躺倒床上,他就闻到一股骚味从床底隐隐传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无法抵御,用脚趾头想想这是床底下夜壶里的尿骚味。
第一次见到这个夜壶的时候,张缄还以为胡东床底下放了一个文物。
夜壶是一个浅黄色远古神兽的造型,神兽嘴里衔着一个圆柱,手柄是它尚未展开的翅膀,底座是它的四个健硕的爪子,尾巴有力的弯在两个后退之间,如同弯曲的弓,整个夜壶做工精细,浑然天成。
每次夜里小便的时候,张缄都害怕神兽嘴里的四个獠牙把圆柱咬断,这样张缄真是瞬间成为司马迁的门下走狗了。
起初是胡东和张缄一对一次倒夜壶,后来就变成张缄一人倒,关键是每晚胡东都比他尿的多,像是故意和神兽作对似的。
这壶尿至少攒了一个星期了,因为张缄实在想不起来上次是什么时候倒的了。
张缄瞟了一眼在床上无动于衷的胡东,默默起身从床下请出神兽,把房门和院门打开后,小心翼翼的出了院子一步一小心的走到学校花园前的那个下水道跟前,每走一步尿液在神兽的肚子里就像有了生命一样,骚味一点一点的加重,要不是距离短,估计神兽都受不了要复活了。
那是氨气味、葱头味、硫磺味,臭鸡蛋味等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当张缄把尿倒在下水道的瞬间,张缄差点连壶都扔了,气味从他的天灵盖直达他的灵魂深处,让张缄全身一阵震颤,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绝对是“醍醐灌顶”这个成语最原始的出处。
张缄把神兽放在花园的树丛边,憋着气小跑回到屋,深怕身后的神兽跟上来,这味一夜能散掉就不错了。
以前看小说读到黄大仙一个臭屁就能撂倒对手,觉得作者太他娘的夸张了,经过这次事张缄觉得作者绝对如实描述,还有保守的可能。
“夜壶呢?”张缄回到屋的时候胡东问,倒完了他想起来有夜壶了。
“放在花园那散味呢。”
“要是丢了呢?”
“谁会偷夜壶,你真当它是古董了。”
“你还是给拿回来吧,万一丢了我妈肯定打我,那是她从外地买的,全高家村没有第二个。”
“你确定要我拿回来,不后悔。”
“无比确定,你说说看你来这一学期我都挨几次打了,一次比一次狠。”
“我没有来之前,你一学期挨打几次?”
“那,那和你没有关系。”
“你挨打的这几次和我有啥关系?”
“但这次你夜壶不拿回来被人偷了,我挨打就和你有关系了吧”
“嗯,这确实有关系,我不能让你挨打。”
胡东前天才挨过打,估计现在还郁闷呢,张缄才不会和一个刚挨过打身心都受到过摧残的室友置气呢。
披衣下床,几分钟后,就在张缄经过几次换气快被熏死和憋死的时候,把神兽夜壶给请了回来。
“卧槽,这么骚,怎么睡觉,快拿出去。”
“拿出去被偷了你就要挨打了。”
“拿到院子里。”
“就这么大的味,拿到院子里,估计胡曦第一个被熏醒,你那么恨你妹呀。”
“那用水涮涮。”
“天寒地冻的哪有水,缸里和压水井都没有水,你让我拿回来的,你是守信用的人,不能出尔反尔,你要是嫌骚你拿出去。”张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把鼻子蒙在被里,脸憋得通红。
“其实就刚拿进来的时候有点冲脑子,现在我都适应了,随便你吧,我要睡觉了。”胡东说完把头缩进被子里面了。
张缄做梦也没有想到,在高家村中学第一学期结束那个晚上是和胡东在尿骚味中度过的。
这一夜透彻灵魂的磨砺,让张缄在以后漫漫人生路上面对各种困难,有了持之以恒的决心。
那个骚气萦绕的夜晚,张缄和胡东在和神兽的斗争中完败,第二天胡东五点多就起了床,亲自把神兽请到了花园的树丛里,回到屋里继续睡回笼觉了。
张缄没有在胡东家吃早饭,他觉得全身上下甚至呼吸都有尿骚味,把行李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和薛阿姨、胡伯伯、胡曦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学校。
在第一缕阳光照在张缄的身上的时候,他已经不惧寒风,向着张家村骑行而去。
寒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