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林菀特意求了沈霞,麦收期间不回新房睡觉,让张嘎子一个人回去。
劳累一天,一顿饺子吃得赛神仙,张嘎子就着蒜瓣沾着醋,砸吧砸吧嘴,很是回味无穷,煤油灯下,昏黄的光影映得身侧的媳妇儿明眸皓齿,落落大方。
他张嘎子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讨得一个这么能干又尖尖儿漂亮的媳妇儿。
饭桌上,张嘎子忍不住凑近林菀,去闻她身上的味道,林菀恰好起身,“阿妈,我姨有话要我带给你,晚上我们娘儿俩说说话。”
沈霞觑了林菀一眼,“成,嘎子啊,明天少不得累,你早点回去休息。”
“我……”
“怎么啦,刚结婚,我和我闺女说点体己话都不成啦?个熊玩意儿,我看惯的你,等收完麦子再回去,就这么说定了!”
漂亮!
林菀暗暗为沈霞叫好。
张嘎子一双白底黑帮的布鞋在地上拧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个不字来。
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回去了。
此时,东厢房里,唐小鱼婚前住的房间里,沈霞正在盘问林菀。
“囡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去见李耀辉了?”
林菀失笑,感情沈霞根本不相信她说的。
“阿妈,给,这一块七毛钱是我卖鸡蛋的钱,一分没动,还有,那小饭馆就在街中心,老板娘姓范,叫范志红,老板叫三胖儿,不信,你自己去问。”
沈霞还是不太相信,自家姑娘几斤几两她清楚得很,就以为是李耀辉给她的甜头,为了掩盖过去撒下的谎。
“阿妈,以后咱家的饭菜我全包了,你多尝尝我手艺,要是觉得还成,就得答应我以后不干农活了,我去饭店给人当厨子,挣得钱可不比那些工人少。”林菀知道在这个家里,表面上唐富贵是一家之长,但真正做主的是沈霞,她必须取得沈霞的信任。
而且,她现在这个妈,牙尖嘴利爱钱如命,从前唐小鱼敢收李耀辉隔三差五的小恩小惠,其实都是沈霞授意的。
“囡囡啊,你做饭还是跟妈学的,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就老骂我做饭不好吃,你说你能给人饭馆做厨子,我咋听咋觉得做梦呢!”沈霞嘀咕。
林菀问:“阿妈,你就说晚上的饺子好吃不?”
沈霞舔了舔嘴角,今儿个晚上看几个孩子吃得香,她没舍得多吃,尽量省给孩子们吃,一共才吃了三个,不过那味道却是她活这么久吃过的最好的。
沈霞连连点头。
林菀继续说:“我这是突然开窍了,我敢说,真去当厨子,每个月不少于这个数。”林菀伸出三根手指头。
她没敢往多了说,她还不想吓着沈霞。
沈霞听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两眼放光,“囡囡啊,真的呀,唉呀妈呀,一年下来,比我们一家这么多口人地里的收成还要多呀。”
“是呀,所以阿妈要支持我。”
“那要真这样,阿妈肯定支持你。”
……
母女两个又细碎地聊了些别的,才睡去。
一年当中最忙碌的季节来临了。
天还没亮,林菀迷迷糊糊就听到磨镰声,嚓嚓嚓,此起彼伏,沈霞吸起身,催促着林菀也起来。
天才露鱼肚白,趁凉快地就割了半亩。晓风吹,小汗流,茶瓶里放灌满凉白开,咕咚咕咚一碗水。你两垄,他三垄,比比看谁割的快……。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割麦子,林菀直腰的功夫,就看到每个人都撅着屁股,挥舞着镰刀。
那情形,简直可以说壮观,莫名叫人感动。
马车,牛车,人拉车开始上阵了。看谁家拉的快啊。趁着天好时,赶快把割倒的小麦拉到打麦场,摊摊好。
接下来就是打场了,打场的时候,小娃儿们不怕太阳晒,然后坐在老石磙后头的石板上,牛走着,小娃儿们后面坐着,老阿爹在前面牵着牛,一圈,一圈又一圈,老阿爹中午喝了两口小酒,转着转着转晕了,睡着了,小娃儿们还在老石上高兴的哈哈哈笑呢。
扬场后,扬出的小麦怕被动物,或者别人装走。家里搬张软床,牵条狗,唐富贵和嘎子一人铺一张苇席,盖个棉单子。村西头窑里烧死过个邻村的人。每当晚上看场时,都是结伴看,结伴睡,第二天早起邻居们都会互相开玩笑:见过烧死的人给你递烟没?对面的人总会说:这一场麦秸,递了也不敢吸啊!
……
唐富贵家今年赶在麦收前多了个浑身都是力气的男人,干起活来,脚底板子似乎都拉着风,唐富贵一口黄牙咧到了耳根子。
李全友看不过去,呸道:“种地的命!”
正当全村人如火如荼抢收麦子的时候,谣言也在村子里越传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