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倏然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拐杖的下半截。
唐紫晴灰暗的眼神中燃起一丝亮光,外公,是外公的到来救了她!
祁瑞锐利的目光搜寻着唐紫晴的身影,记录簿抵在身穿白大褂、头戴护士帽和蓝色口罩的女护士腹部,似乎在查房。
鉴于有外人在,祁瑞准备好的下马威收住了,等“护士”交代几句离开后,他才说出酝酿已久的腹稿。
然而,尚未说完一句话,唐紫晴就楚楚可怜地扑了过来,满是泪痕的脸埋进他的胸口:“外公,我差点儿就见不到你了。”
好歹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唐紫晴哭得撕心裂肺,一开口,身体里的委屈恐惧全数倾泻出来,似乎能把全世界都染上那晦暗的阴霾色。
祁瑞抬起手拍向她瘦弱的后背,在空中一顿,止住了动作。
说来也巧了,唐紫晴住的病房正是上次他心脏病发作住的。
那天晚上,若非他运气好没有被她闷死,一辈子都见不到祁冉了吧。
祁瑞冷哼了一声,威严而冷漠,近乎无情地把唐紫晴摘下来。
“外公...”
唐紫晴一愣,不解地望着老人缩回去的手,心脏一抽一抽地痛。
果然,领养的再亲近也比不过亲生外孙女,所以前者在后者那里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是她的错!
是的,一直到现在,唐紫晴依然没有醒悟。
若放在以前,唐紫晴哭得那么伤心,祁瑞二话不说呼朋唤友“求取真经”想尽办法哄她开心,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疼爱捧给她,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可,唐紫晴的真面目他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自私与虚与委蛇太让他心寒了。
唐紫晴捉住祁瑞的衣角,“外公,我好怕…”
“哼,你做这事的时候怕不怕?”
祁瑞甩出一份文件甩到了唐紫晴面前,愤懑塞着胸口,推得胸膛海浪般起伏不定,无处发泄的愤怒,在泪腺汹涌而出,被愤怒烧得滚烫。
眼泪模糊了视线,以至于没有看到唐紫晴想让他看到的脖子上的青紫掐痕。
纸张承载着冰冷的文字,将罪恶与内心的肮脏龌龊暴露在日光下。
祁瑞竟然拿到了她伪造的遗产转让书!
唐紫晴抖了抖,蒙了水雾的眼睛好似水底玻璃被一颗坚硬的石子重击,碎裂出蛛网般的痕迹,粘住她的四肢束缚住她的思维和行动。
“这,这是…”
疑惑的甜美女声来自门口。
唐紫晴却仿佛听到了恶魔的脚步声,在祁冉拿起文件的前,尖叫一嗓子把文件撕了个粉碎,旋而挺起胸膛用胜利者的姿态看向爷孙两个,碎屑盖满双手,喉咙里发出难听的桀桀的笑声。
证据毁了,看你们那什么指控!
祁瑞双手叠放在拐杖龙头之上,望向窗外叹了口气,心情异常沉重。
“我祁瑞今年七十有三四,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还多。紫晴,你真以为外公老糊涂了么?”
这是肯定的语气。
祁瑞回过头来,下垂的眼角是忧郁的弧度,恨其不争的苍凉融入空气,穿透棉被,将病床上的病入骨髓的唐紫晴包裹。
“你想撕多少尽管说,我那儿还有备份。”
”外公您先回,剩下的交给我和君擎处理吧。“
祁冉担心祁瑞。
祁瑞本把唐紫晴当掌上明珠,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哪个家长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没有比被掌上明珠泼脏水再让人心力交瘁的了。
心脏病最不能受刺激。唐紫晴偏执狂发作起来不知会做出多么令老人家痛心的事来。
“我心里有数。你身怀六甲就应该回家躺着,我有话和她说。”
祁冉还想说什么,祁瑞眉毛一扬佯怒道:“怎么,外公的话都不听了么?”
“不敢。”祁冉被熊得缩缩脖子,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担忧与倔强。
她一这样,祁瑞的心立刻软成一滩水无奈地说:“回家去吧,你给你宋姨捎个话,外公想吃她做的酸菜鱼了。”
“傻丫头,她伤不到外公的,我让保镖留下来照看着,听话!”君擎抚摸着祁冉的头顶,语气中的宠溺令唐紫晴浑身一震,翻滚起醋意。
君擎交代保镖保护好祁瑞的安全,对祁瑞恭敬地点点头:“那我和冉冉先回去准备晚餐。”
祁瑞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果然还是君擎懂祁冉,那他也就放心把外孙女交给他了。
“外面下雪了,路上小心,开车开慢些。”祁瑞念叨着,看到祁冉脸上的笑容沉重的心情得到一丝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