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妈说:“去找七婆,孩子八成是中邪了,没见过生病能吐成这样的。你们还愣着干啥?快去啊!”
现在,兆旺也不说什么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平时有打骂,可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血,疼在心上。兆旺独自出去了,骑了兆富家的自行车。
魏准是城市长大的,他见过不少病症,也知道呕吐厉害的症状,大多跟胃有关系,要么就是头疼的缘故,可还没见过孩子呕吐成这样,看那木盆里的污秽,简直比孩子满肚的血肉都要多,这不合情理。
田兆富的女人进屋来,给孩子换了一个盆,东西带到外面去倒了。
魏准和田兆富出屋,来到门廊口,魏准问村长的事:“这事你告诉书记没有?”
“没去,他前天就去了城里开会,还没回呢。我没给他打电话,远水不救近火,正好你在,我就找你了。魏准,你是村里的主任,这事你可得上上心,我担心要出大事。”
“什么大事?”
田兆富递了根烟过来,自己也点上一根:“现在我也说不准,只是心头有怀疑。如果是病,哪怕是癌症,倒也让人心安了,可就怕——啧,哎!”
看的出来,他有难言之隐,但魏准还是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刚刚听虎子的妈说,说是他爸参与了什么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田兆富点头,鼻孔呼出烟雾:“我是知道,但这是村里的忌讳,我不能提,谁也不能提。十多年前的事了,死了一个女人,她……呵,我这好好的,跟你说这干啥,也许是我想多了,但愿虎子吉人天相吧。”
却听得一声女人的惊呼——喔!!
人是被吓的,嗓子都哽咽了,一句完整的‘啊’都喊不出来。
田兆富和魏准冲了出去,身后跟着儿子小伟。在房子右侧有个狭窄的、两米宽的通道,一直连到后头的茅厕和田埂,中间还隔着一条用来灌溉的沟子,小伟的妈就在那边,呆坐在地上,在茅厕大缸的一边,她脸色发紫,嘴唇都在蛐蛐的动着。
“咋了?!”田兆富问道,摇着老婆:“美芹,你这是咋了,说话啊你!”
女人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指着粪缸方向:“人……手……眼睛……头发……她的眼睛……”
魏准是唯物主义论者,从来不相信有妖魔鬼怪的东西,他先一步去了缸口,借着手电的光低头一看,除了黄灿灿的粪便,啥都没有。茅厕大缸的一半连在厕所北头,村上都这样,平时用个木头盖子遮挡着,要用的时候就取出来施肥。那个红色的木盆还在边上,里面还有残留的墨色污秽,但缸里是‘清白’的,这些污秽都倒到哪里去了?
田兆富也看了,完全没东西:“你把盆子里的东西都倒哪儿去了?”
“就……就在那边……那边有眼睛……有手……还有头发……有眼睛……有眼睛……”
女人这是魔怔了,受了惊吓,她不说,那谁会知道东西都倒在了什么地方,可还能是什么地方呢?在茅厕左右边都照了照,影子都没看见,就闻到这里有一股异味,久久不散。或许,这是盆子发出的臭气。
兆富把女人搀扶着回到家中,他不想让虎子的妈也看到这个情况,那个女人可是满嘴跑火车的,什么怪啊邪啊的,都往外倒。只能先扶到自己房间里,兆富老婆完全呆滞了,坐在床边,腿脚和面皮抑制不住的抖动,眼珠动的令人恍惚。
魏准想到‘闹鬼’和‘中邪’这些个字眼,可他身为干部,哪儿能提到这些胡七八扯的事,还想不想当这个主任了。
“眼睛……眼睛……手……”
田兆富给自己脸上遮了尴尬,推着魏准出门:“行了,一定是自己被自己给吓着了,咱们先出去,让她安静一会儿。”
门关上,男人还不放心,担心老婆会出来乱说,让人笑话,干脆从外面给锁上了。
“哎——”魏准想说点什么:“你这是——”
田兆富搪塞着,堆出难看的假笑:“我这个老婆,就是太敏感,没事的。”
噗咚!——门板之后,兆富的女人似乎一口气扑撞到了门板上,指甲在门板上咯吱咯吱的挠着:“我不要黑!我要光!我要光!!”
指甲声音尖利,听的刺耳,就像恶猫的爪子一般,抓的人心潮跌宕……吱吱——吱吱!
“我要光!我要光!!!呜呜……啊啊……哈哈……”她像笑,又不像是在笑,像哭,却更不像哭:“啊哈哈……我要光!!要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