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抬起脸,望着火光璀盛处的一方背影,咬死了唇,心里涩疼无边,又随着他的转身,衍变成一种绝望的感动。
感动是为沈钰痕的取舍,原来他这样在乎她的性命。
绝望是为沈钰痕的事业。不只是明里富春居的运转,还有暗处他为之信仰而努力奋斗的家国事业。她十分清楚的明白现在的局势,一旦青运帮横插一扛,以后在富春居里,他要提防的就不仅仅只是花旗银行的外国人。
她接连摇头,泪光点点,嘴唇嗡合哆嗦着,声音低且弱,更像是一种求神告佛的祈祷,“少爷,你不能这样做,你明明知道,我这条贱命,不值得......”
花房二楼的客厅里。
平嫣一进来,就看到昏黄几盏壁灯下,沈钰痕仰躺着,颓丧尽显,正捏着一根烟吞云吐雾,地上亦是零零碎碎扔了多根烟头。
她在医院里一收到沈大少的口信,就立即赶了过来,拿帕子拭了拭额上细汗,静静走过去。沈钰痕察觉到她的动作,虚虚直起身子,香烟渐散外,他的一张脸轮廓明显,微红的眼睛里盛满了浓重的哀伤。
卧室大门被推开,一个医生率先而出,身后两个护工端着的医用托盘里血迹密布,还盛着一些匪夷所思的秽物。
沈钰痕快速迎上去,急问道:“她怎么样?”
医生褪掉口罩,凝重,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油尽灯枯,大限已至。”医生叹一口气,招呼身后一个护工过来,指着托盘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器具,许久难以启齿,声音亦有哽咽,“这姑娘,受得这些苦,真是非人能承。”
平嫣认得那些恶心东西,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慌肉跳,没眼再看。曾经她一位要好的同门师姐与一位儒雅士绅相爱,成婚后,却不料那士绅竟出身宫廷,变态恶趣,夜夜用那些所谓的男人各色玉根器具折磨师姐,后来那位师姐不堪忍受,自缢而亡。
而那托盘里的东西,玉木金银都有,千奇百怪,有些甚至见所未见。
她看到沈钰痕黝黑的瞳孔里燃出滔天怒意,直到他紧握出筋的双拳无力松开,缓缓,艰难的从托盘上移开目光,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多谢医生,慢走。”
西山薄日,远处教堂敲出的晚钟声随风荡漾,在铺上霞光里的天幕中,静谧又沉重。
平嫣只知道卧室里那个濒危的人是丽都花魁,霍三爷的宠妾羽衣,却不知道沈钰痕与她有着什么渊源。
不过细思那天画舫盛会的细枝末节,也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沈钰痕望了眼平嫣,那眸子里飘着水气,透着丝难以捉摸的瑟缩。
她感觉的出来,他在害怕,害怕面对死亡,尤其要死去的那个人是命途里的不可替代。
就像当年的她不敢正眼面对父母的尸骨。
于是她握住他冰凉僵硬的手,笑道:“人生一梦,数载寒暑。不要让她走的留有遗憾,她应该很希望生命的尽头一刻,有你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