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寻无妄之颠,我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拿出一个方向,好让宋折衣明白我的决心。
因在我出嫁之前,为了和剧本尽量贴合,我是诓过宋折衣私奔的,从来也不说去什么地方,就是一个走字,那时宋折衣还很单纯,只要我开口,他二话不说就会跟我走,然后我再扮成懵懂无知的模样,故意闯些祸丢些东西,很快我们就会被帝京里的人给找回去。
现在宋折衣已经如此成熟懂事,总会晓得当初我都是演的。
而今我不知他在犹豫什么,竟问我此话当真,我只得将历劫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好在宋折衣从来没有原则地信我,纵是这般天马行空之事,他没有怀疑过一个字。
“所以除夕之日,我和李叹一定会死一人是么?”
我说是。
宋折衣问,“那你怎知死的一定是我,你不是说命谱上一字未提换子之事么?”
我说剧本也不能全然当真,这些年与剧本合不上的事情多了去了。
宋折衣微微地笑了笑,道:“既然剧本不能全信,又如何能断定我一定会死,倘若确实没有换子一事,按照你的命谱,死去的人也应该是李叹。”
我怔怔地看着宋折衣,怔怔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折衣还是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我的脑袋,温和地说:“没什么,你是想现在就动身?还是要准备些什么?”
当然是马上动身越快越好,我说:“我现在不方便现身,这样,我先去城外等你,你就牵一匹快马,假装出去买个包子什么的,什么也不要准备,准备得越多越容易叫人看出你的意图,莫说李叹,单是让淑妃看出来也很麻烦。往后路上需要什么,我捡两块石头转手一变就有了。”
宋折衣说好,“就约在樵枫林,那儿有一间草屋,我处理一些事务,便去与你会和。”
“你还要处理什么事务?”
宋折衣仍淡淡一笑,“我肩上挑着苏北府的担子,不是说卸就能卸下的,既决定了要走,至少需将长鹰令的事情料理妥当,三五日,你可等得起么?”
“三五日就是除夕了……”
“眠眠,哥哥不能因一人存亡,置苏北府万万将士的生死于不顾,哥哥等你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你可愿意等哥哥这几日么?”
他打出这种亲情牌,我便招架不住了,低低地说:“你要搞快一些。”
宋折衣便屈起手指刮刮我的鼻子,又干脆迎上来温柔地将我抱住,吻了我的额头,气息洒在我的鼻尖,说的是:“眠眠,我爱你。”
仔细想来,这是我头一回听到这样直接的表白,心下不禁微微地一惊,又担心宋折衣是不是想趁此时要点什么,比如一个承诺,承诺这次跟他一起走了,往后便真的要与他一起,白头偕老,长相厮守。
但是现在我们两个的头发都已经白得差不多了呀。
我干干地不敢回应,干干地道:“这些话等我们到了路上慢慢地说吧,哥哥,你可千万要搞快一些啊。”
宋折衣还是说好,端着我的脸又将我看了看,我便也只得看着他的脸,他自然也是风流倜傥风华绝代的,可此时我已没有心情去欣赏和品别美丑,我只还晓得,他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这房中光线黯淡,这般相对便显得十分暧昧。
我抿了抿唇,想要告辞,宋折衣也看出来了,还是轻轻一笑,又在我的额上落下一吻,放开我说:“去吧,哥哥看着你飞。”
嘁,他当我和白惊鸿一样是个鸟人么,似我这般天生地养的神仙,心念一动就不见了。
我急于向宋折衣展示自己的神通,便忘了再多说些告别的话,果真心念一动,便飘到了遥远的樵枫林里,找到了宋折衣说的那间草屋,小是小了点,收拾得倒也干净温馨,屋里有些生活的器具,上面都染着宋折衣的气息,约莫这就是他向往的生活,田园小屋,一缕炊烟,一家二三四五口。
可惜我现在连无妄之巅在哪个方向的眉目都没有,往后他陪我过的,多半是颠沛流离的日子,还要防着李叹添乱,想在某个地方扎根是不可能了。
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于是变了一桌饭菜摆在那里,盼着宋折衣寻来的时候,能感到些许暖心。
之后我便累得睡了,醒来时看见桌上的饭菜只剩下原本就有的空盘子,看来我的法力还是不牢稳,坚持不了太久,估计这样的食物吃起来也没有滋味,更起不到果腹的作用。
我又不方便去城里采买,不全是不敢露面,主要是我试了试,转手变出来的银子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稳稳当当地变回石头,忘了是谁说过,一个神仙在凡间制造使用假币,也忒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