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2019年，乔楠的儿子偶尔也会装病求关注。有时候他太累了，没力气陪儿子玩，小家伙就蔫蔫的，趴在地上不动弹。乔楠问他怎么了，他就说不舒服。

不过小家伙可比他聪明多了，人家装病装得坦荡、明了：“我就是有点儿头疼，可要是爸爸陪我玩，我的头就不疼了。”

说完后，小家伙还会长叹一声，仿佛在说——我的烦恼，可比你们这些大人多多了！

乔楠时常觉得养儿子很累，毕竟小女孩再调皮也有个限度，但小男孩的身体里简直装了一个永动机。尤其是儿子渐渐长大，那些可以和儿子一起玩的项目也逐渐增多，每次一去户外，小家伙就跑得停不下来。

虽然累，但乔楠反而越来越觉得儿子聪明可爱。因此，每当小家伙以装病的方式跟他撒娇时，就算他精疲力尽，也会陪他玩一会儿。

装病这一招，用好了就会让人疼惜；要是装不好，弄成一场“狼来了”的闹剧……呵呵，能留一条命就不错了。

这个亏，乔楠当年也是吃过的，并且至今记忆犹新。

回到2011年的盛夏，那天他躺在沙发上，咳得飙泪，文小姐径直吓哭了，手忙脚乱地找车钥匙，要带他去医院挂急诊。

装病装到这份上，乔楠都不好收场了。在文婧用手触摸他额头的温度时，他忽地抓住她的手，真挚地说道：“文文，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没什么病了。”

……

……

……

沉寂了几秒钟，文婧的小宇宙再度爆发。

“乔楠！你是不是以为我每天都很闲？”

“你总是这样玩弄我，有意思吗？”

她吼的声音，比前几次加起来还大，看来真是被他给气着了。

她吼破音之后，又泪流满面：“我都没有爸爸了，你就算不能替我分担痛苦，但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文婧根本不用他安抚，又回到卧室，把门给锁上了。乔楠一个人留在客厅里，懊恼地捶着头，接着深深地怀疑人生——自己好歹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弄巧成拙呢？

睁着眼捱到天亮，他又出去买了早餐。文婧没有起床，他便一个人出门去了。或许他走了，她就不会太尴尬了，就能起来吃饭了。

乔楠去的不是别的地方，他去北大找姐姐去了，就算他对自己拙劣的表演羞于启齿，乔璐也猜出了大概。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也数落乔楠的不是：“人家文婧，从来不让你买贵重礼物，没嫌弃你赚钱少。你在部队干得风生水起，顾不上她，她也没有怨言。她长得那么漂亮，一点都不爱慕虚荣，还懂得勤俭持家，对你关怀备至。找到这样的女朋友，你真是交了好运了，还舍得惹她生气？”

“姐，你别说了，从出生到现在，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蠢得像头驴。”

“你现在该做的，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错误，别再伤人家姑娘的心了。”

“我知道。”

见完姐姐后，乔楠在未名湖畔徘徊了半晌，试着给文婧打电话，她连接都不接。他心里也有气，正好有个大学同学喊他晚上一起吃饭，乔楠便答应了。

他继续在偌大的北京城流浪，或许流浪到尽头，文小姐就原谅他了呢？

晚上人家请他吃的是正宗的港城海鲜，蒸的是活螃蟹，活的琵琶虾，以及活的大海螺。对于乔楠来说，这样的海鲜可比日本料理接地气多了。他在那个日料店，话都不敢大声说。而在这个海鲜城的包间里，他们几个大学同学大快朵颐，高声吹着当年的牛皮，好不快活，乔楠也暂且忘记跟女朋友吵架的烦恼了。

晚上他又破例喝了一点酒，脑子热了起来。本来想直接回女朋友家，结果跟一对小情侣擦肩而过，男的抱着一只玩具熊，女的挽着他另一只胳膊，一幅幸福到极致的样子。

乔楠深受刺激，跟赌气似地，冲进一家精品店，买了一只更大的熊，想送给女朋友。

那只熊跟他的腰差不多高，借着酒劲，乔楠像扛圆木一样将它扛在了肩上。地铁上有很多女学生打量他，而他肩上的熊头朝下，露着诡异的笑。乔楠浑然不觉，依然是扛着。

他更不知道，他那样的大汉，霸气地扛着一只熊，可真是凶悍中透露着一丝软萌。

乔楠很快便到了家，听到他的开门声，文婧又狠狠地关上了卧室门。乔楠已经有了抗体，但是看着桌子上纹丝不动的早饭，他还是失落了一会儿。

但是他今天没有再去转动女朋友卧室的门，而是坐在地毯上，铺开一张A4纸，一丝不苟地写起字来。

他写得很专注，文婧偷偷打开门，从门缝里看他，他还是坐得笔直，雷打不动地写着。

大概到了晚上十点，外面沙发上传来一阵粗犷的鼾声，正在看杂志的文婧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家伙，把她得罪了，还跑出去晃荡了一天。回来之后连句赔罪的话都不说，居然倒头就睡？

要跟她杠到底了，是不是？

文婧气呼呼地拉开门，却看到门口坐着一只熊。他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只墨镜来，戴在了熊的眼睛上。熊的眼睛被遮住了，只露着呆板的微笑。

“一头蠢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