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六年三月自由都市暹罗
兰斯洛与花次郎的碰面,自然又是一阵冷嘲热讽。不过,四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麻布袋里的那青年。
相貌很是熟悉,兰斯洛凝神一想,记得那曰长街混战时,有一名青年在座位上踌躇不安,那时候的惊惶表情,让自己印象深刻,後来他在战局混乱时挥剑向花轿冲去,使得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偷听石存和的谈话,显然这次与石存忠联姻的东方家族女,似乎与他是对情侣,所以,他才在爱人出嫁途中拦截花轿,一起私奔。不过,凭他这样的小人物,要与石家抗衡无异痴人说梦,没多久就被擒回,打得奄奄一息。把人从布袋中放出的情况,虽然算不上血肉模糊,不过也只比尸体多了一口气,皮开肉绽之馀,尚有多处骨折,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并无足以立即致命的伤患,还有救治的馀地。
有雪、花次郎身上都有金创药,源五郎检视伤势後,接回断骨,上药疗伤,手法乾净俐落,瞧得兰斯洛三人又是一凛,看不出这深藏不露的死人妖,居然也通晓医理。
“命保住了,顺利的话,半年之後可以完全康复,也不至于有什么後遗症。虽然另外还有办法可以好得快一点,但目前就这样子吧……”
进行完一连串的医护工作,源五郎这样向大家宣告着。兰斯洛对花次郎、源五郎说出自己对这人身份的推测,但早在偷听中知晓一切的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微不足道的情报。
“花二哥,我想和你聊聊,请借一步说话吧!”
“喂!老三,两个大男人,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出,要跑到外面去?”
“大哥有所不知,这是我和二哥亲密的悄悄话,当然要私底下说啦!”源五郎笑着,带着面色不佳的花次郎离开房间。
“大哥,你看他们两个大男人,总喜欢说亲密的悄悄话,这似乎……”
“有雪,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人妖并不可耻,叉有谁规定,两个大男人就不能说亲密的悄悄话呢?我们应该用博爱的心,去接纳兄弟的一切啊!”
“可是,我看大哥对男人也很有吸引力,那个玩蛇变态就对你恋恋不舍,要是有一天三哥转了方向,想悄悄的与您说些亲密话,那该怎么办呢?”
“我一刀就宰了他!”
“……”
当有雪为着兰斯洛的回答,呆愣不知如何回应时,躺在床上的青年,忽然"shenyin"出几句呓语。
“阿翠……阿翠……你在哪里……我……”
“大哥,你听,阿翠不就是昨晚我右手边的那个"biaozi"吗?看不出这小子还是个风liu种,伤成这样还在垂涎院子里的粉头。”
“去!你会一边垂涎粉头,一边流泪吗?别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我看他多半是在记挂自己的"qingren"。可惜好好一对情侣,现在变成这样,真是可怜。”
兰斯洛摇头说着,看这年轻人面孔抽搐,大半身体缠在绷带下,气息奄奄,却还流着眼泪,喃喃念着"qingren"的名字,心下大感恻然。可惜自己实力不足,否则还真该想办法去帮帮这封小"qingren",让有"qingren"得成眷属。
“咦?这个点子不错。”忽然间计上心来,兰斯洛往有雪肩头一拍,笑道∶“有办法了,我们就捧这小子去参加比武招亲!”
“有话快说,我可没耐姓听你……不,你还是闭上嘴好了,你这家伙的每一句话里,都藏着十个以上的阴谋诡计。”
“哦!想不到名满大陆的花二哥也会这么说,我可以将这当作是您怕了我的证据吗?”
“哼!”
在外头说悄悄话约两人,一开口便充满火yao味。到目前为止劳动过度的花次郎,固然没理由心平气和;占上风的源五郎,也乐于维持这样的关系,因为在某个角度上,激将是比请将容易些的。
“把话直说吧!你这娘娘腔的小丑,这次又想怎么利用我啊?”花次郎冷笑讥讽着,但仅是单纯的口头便宜,并没有蔑侮的意思,毕竟他之所以屡屡遭人算计,主要理由也正是自己的思虑不足。
“花二哥说笑了。”源五郎笑道:“其实,我是想与您开诚布公地,就暹罗城这次事端谈一谈。”
“哦?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这家伙居然也有资格谈”诚“这个字,太阳明天要从西边出来了吗?”
“明天的太阳会从哪边出来,我不知道,但是这次的太阳,却绝对是从东方家出来喔!”
若有所指的话语,花次郎并不答腔。既然对方有意引人入局,自己又没有掉头就走的打算,那么静静地听完,总比盲目答话稳当得多。
“从今晚听到的部份,我们至少知道几件事。第一、是东方家主动与石家联系;第二、这桩联姻的真相,是东方家与石家预备进行武器交易与缔结同盟。”
源五郎道:“可是,这两件事都有疑点。石家势力无疑雄强,但却不是七大宗门首位。如果要结盟,七大宗门的王者,武炼王家,还有素来与石家成对头的麦第奇家,都是值得考虑的选项,为什么东方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石家?另外,就算不涉及武器交易,单是东方家与石家的联盟,必然引起各大势力的高度关切,进而以实际行动阻碍,为什么东方家甘冒此不讳,好像唯恐旁人不知一样,把这事弄得声势浩大?”
这些事情,花次郎先前也曾思索过,却没有这么直接地深入核心。
七大宗门彼此间的结盟,应该不会有人乐见其成吧?
这划分风之大陆的七大势力其来有自,白字世家从九州大战後便崛起,在雷因斯称雄远逾千年,期间青楼联盟组成,东方、麦第奇、王、花字世家先後成立,在根据地脱颖而出,直到十多年前武炼爆发槿花之乱,石字世家趁势崛起,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里,七大宗门彼此间从没进行超过寒暄程度的友好行动。
假如今天东方家与石家真的联盟了,这个冲击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单是石家的死对头麦第奇家,便会非常不安吧!本来势均力敌约两大世家,因为东方家的加入,而破坏了势力均衡,为了挽回劣势的麦第奇家,只得与其馀几家寻求同盟,而其馀的几个世家若要自保,便势必要选择友好势力,彼此缔结军事结盟,几下循环之後,甚至整个大陆都会陷入高火yao味的紧绷局面。
与其变成这样,倒不如维持现状,这是七大宗门共同的意识,所以当有类似结盟的举动发生,必然承受极大的压力与实际阻碍。好比这次,东方、石家的联盟消息传出,四大世家的首脑立即以行动施加压力,东方玄虎虽然没有明说,但多半也面临各世家宣告中止所有武器交易的商业恫吓。
明明晓得会有这後果,为何还把结盟行动办成这样招摇?
毫不掩饰,直接宣告结盟的优势,目的在于以强大无匹的实力,一举震慑住旁人。
倘若今曰是石家与王家结盟,那确实有这等声势,但东方家实力在七大宗门里,只属次级,纵使与石家结盟,仍未至不可抗衡的地步,结果只会促成其他敌对势力的结合,得不偿失,既然如此,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道理不难理解啊!东方玄虎是只比外表看来更狡诈的狐狸。”源五郎扬扬眉,笑道:“石家这次是替东方家做了一次免费的宣传,可怜的石存忠,这个冤大头当得奇大无比啊!”
“什么意思?”
“如果把新娘换做是货物,联姻变成比武招亲,待价而沽的意义不变,只是买主变多了而已,东方家从头到尾都不会吃亏,就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
花次郎喃喃自语。他聪明应变,实非蠢人,只是遇着了这么个智略百出的对手,缚手缚脚而已,这时稍加提点,立即看透了当前情形。
现在,七大宗门首脑都已明白联姻背後的含意,那么,当石家失去了唯一买主的优势,货物变成有能者得之,那么招亲就是筛选买家的最好过程了。为了不让武器落至敌对势力手中,想要购买者就必须抢先标到手,这么一来,交易使被越炒越高,最後不管花落谁家,东方家都能与实力最强者联手,稳赚不赔。
把这结果倒过来看,倘使东方家是有意使这情形出现,那么一开始与石家的结盟,以及事後说翻脸就翻脸的迅速,那就很可以理解了。毕竟石家只是预设的买主之一,假如石家因此表示敌意,那也无妨,因为这只会迫使东方家立即与麦第奇家结盟,使石家栽个更大的筋斗。
“可是,为什么要选石家呢?如果一开始石家不上勾,那这些行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从来不与外人结交的东方家突然示好,这么大的诱惑,本身就很难拒绝,倘若是别家,或许会考虑到美食下头的陷阱,但是,石家的十三太保分做两派,长期以来暗斗不断,为了压倒对方,绝对会抢着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当然上当得快。”
花次郎频频点头,在赞同诸项分析时,也为了说话人的智略而惊讶。
牵连整个大陆的机密事件,他能一眼看破,浑不在意地娓娓道来。洞悉东方家的所有布置,对整个大局完全掌控,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变化都能了然于胸,充分把每一项所知的情报,做最大效果的利用。
这样的人才是何其难得,江湖上又什么时候蹦出这等人物了?他的来历不明,但却似乎与青楼联盟有所联系。
比起东方家的图谋,花次郎更注意这小白脸在此次暹罗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分析得不错,不过没扯到重点。”花次郎冷笑道:“既然要开诚布公,那就先把你自己扮演的角色解释一下吧!”
“没问题。”源五郎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雕刻极为细致,小指头大的白银印信。
“珞璎银印!”花次郎认出信物来历,皱眉道:“原来你是麦第奇家的人?”
七大宗门中,石家、麦第奇家广招外来高手扩充本身实力,招养门客之风最盛。麦第奇家对门下食客发印信为凭,分金、银、铜、铁四级,源五郎能拿出银印,那是门客中极受重视的人物了。
源五郎道:“正是,旭烈兀公子对宿敌石家的一举一动很重视,对这次的联姻派出众多密探,调查究竟,我就是直接受命于公子爷,与青楼联盟接洽情报,并且负责处理此次事端。”
“旭烈兀肯让你读力行动,还负责与青楼联系,你的地位不小啊!”花次郎道∶“以你的能力居然只屈居银印,位置实在是嫌低了!”
花次郎仍有存疑,因为源五郎身上的卓然气质,给人一种闲云野鹤,难以屈居人下的逸然感觉,突然说他只是个听命于人的角色,教人难以相信。
不过,如果扯上旭烈兀,事情又的确有几分道理。
这个身为麦第奇家当家主的青年,有着睥睨全大陆的精明头脑,年纪轻轻,却将麦第奇家整顿得好生兴旺,属下敬畏有加。物以类聚,像那样的英杰之士,才有资格拥有这么出色的手下。
麦第奇家与石家暗斗不断,倘使源五郎是麦第奇家的门客,那么他窃听东方家机密、蓄意挑起与石家的斗争,这些举动都解释得通了。旭烈兀是陆游七徒之一,这样一来,源五郎会使白鹿洞绝学,也可以理解。
“招亲之举,必然引动各方势力干涉,石家末必能尝到甜头,但在那之前,我一个人实力不足,所以想请花二哥助一臂之力。”
“哦?我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和你站一道?”
“您与公子爷本是旧识,凭着你们双方的情谊,相信您对麦第奇家没有恶感,相反地,石家近年来的作为,以您的个姓,相信反感已久,只是懒得出手对付,既是如此,何不趁此之便,助我方一臂之力,让石家栽个大筋斗呢?”
语句合情合理,闻言,花次郎沈默半晌,但到最後,他为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