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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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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曰阿朗巴特山

阿朗巴特山方圆数千里内的区域,随着第三面水晶墙的完全开启,大量浓缩的天地元气一次泄出,超过空间负荷,立即引发更强烈的自然剧变。

一直在持续的地震,强度再度增幅。在长时间的地表晃动后,许多峰岭崩塌,大量土石凌空砸下,包括人类在内的众多生物,走避不及,当场惨遭活埋。

更有甚者,从几处山脊被撕裂的地缝中,炽热岩浆开始喷发,如山洪般的速度,顷刻间由山巅席卷大地,草木成灰,爆炎如雨,高热熔山石将所经之处化为炼狱景观。

可怜远近市镇的百姓,见着这幕奇祸,惊得魂飞天外,什么也不顾地带着家人逃命,却仍不及熔岩流速,连人带所有建筑,齐在高热中化为灰飞。

地牢里,韩特只隐约感到外面世界发生变化,但一幕幕惨烈画面,却清晰地呈现在赤先生脑海,历历在目。

赤先生道:“没有时间了,必须要在事情不可收拾以前,关闭地窟。”

韩特也知事情严重,问道:“可是,要怎么把门关上呢?总不会硬推吧!还有小白,他不会笨到让我们去关门的。”

“水晶封印是神话时代的遗产,要开启绝不容易,但黄金像加上这里的一个装置,就是开启它的钥匙。四大黄金像传年久远,早已损毁,而现在的这一尊,是隆。贝多芬的巧手仿制。白小子是用它开启了这里的解封装置,再另外利用仪器,把释出的天地元气尽可能吸收,转送到他体内。”赤先生道:“现在情形危急,我们只要能进机关室,把那开启装置,连带吸收仪器全都破坏,水晶封印自然会回复原状。”

韩特来不及关心,为何老人知道的如此详尽,迳自问道:“破坏机器的事,我可去做,但如果遇上小白,那该怎么办?”

“虽然天地元气大量释出,但白小子并不懂得使用艹控,充其量不过是个内力暴强的半调子天位,并不具有质方面的压制姓,要不是白家无相诀能模拟天心意识,换做别人,早就已爆体身亡了。”赤先生思索道:“你那式鸣雷断空,通天取电,威力不凡,当有一拼之力……”

“不能用了,这鬼地方真邪门,布满了阻隔雷电的结界,剑里的法咒不能引电,我根本……”

“唉!年纪大了怕被雷劈,自然会多点防范的。”赤先生道:“无妨,太古魔道的艹作至理:自动不行改手动,我现在传你一套口诀,你依法而施,自然能召来雷电,接下来就一切照旧。你听着,口诀是……”

赤先生念过两遍,确认韩特记忆无误,道:“这‘五雷正天心诀’,是白鹿洞秘传的祈雨术,引电只是副作用,但正因如此,不受结界影响。你用鸣雷断空突袭,阻他一阻,立即要跑去破坏机关,只要时间差配合得当,这计画就有八成胜算。”

“方法听起来满像回事的,可是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卖命,你们两个在这乘凉!”

“不然倒过来,你进来蹲苦窑,我和爱菱丫头出去围殴白小子,你认为成功率会高一点吗?”

韩特颓丧道:“算我没问吧!老头,等到这件事情了后,你别给我偷跑,我有很多疑问要逼供你。告诉我机关室的位置吧!我还要从这里挖过去,累死了……”

“从你的位置往西北西挖八尺,会接通一条逃生密道,往空气流动强的方向走,看到一扇门,开门密码是四五八二一,出门位置是十三储藏室,出去左转直走,如果没被白小子拦下,就到机关所在的主控室了。”

“太扯了吧!老头,情报哪有灵通成这样的?”韩特失声叫道:“这基地你家盖的啊!

怎么连逃生密道都知道!“

“呵呵,就当作老人的智慧吧,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别忘了,当初我就说过,我对阿朗巴特山的环境很熟啊!”赤先生道:“快去吧!要是连第二道水晶封印都被开启,你的鸣雷断空就没有牵制力了。”

韩特再不答话,回身以剑掘石,再干起地底鼹鼠的工作。

当听见接通密道的金属声,老人转头对爱菱道:“好了,丫头,我们也该想办法出去了。”

“出去?”爱菱被老人说的一堆东西弄得昏头,现在被叫到,忙道:“我们都不会武功,怎么出去?而且老爷爷说过,这里的墙壁超硬的。”

“哈哈!墙是很硬,但门板可就不是了。而且,会武功有会武功的办法,至于学太古魔道的,当然有太古魔道的办法。”

“什么办法?”

“爆破!”

爱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之后,她依照老人的指示,费尽力气撬开地砖,果然在暗格里发现一些杂七杂八的组合物。

那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心零件,爱菱曾在学得太古魔道技术的那本手札中看过,但并不知道确切用途。

老人喘着气,一步一步指点,尽管工具缺乏,但还是拆卸下来,重新组合出一个外型怪异的金属物。

“真奇怪,为什么监牢的地板下会装炸弹?”

“附近几间牢房,是用来囚禁力量强大的改造魔兽,安全起见,地板下引爆的时候就很悲惨了。”

“建这个基地的是个杀人魔吗?”

“这基地是阿朗巴特山附近遗迹里最古老的一座。始建者不明,建造的理由多半是为了保护地窟封印。但后来被挖掘发现,一直到再封闭为止,连续四次的改建工程,你父亲都有参与,有什么疑问,就回家问老爹吧!”

地底埋藏机关,一发现不对,立即启动,消灭实验体,防止它窜出后造成伤害。幸好华丫头把我们关在这里,倘若是另外几间,地下装的是腐蚀酸液。

“老爷爷,等到事情了结,韩特先生对您逼供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旁边全程收听。”

老人微微一笑,示意爱菱将火yao减量,计算好位置,放在门边,两人再躲到角落。

一声轰响,金属牢门应声而倒。

从逃生密道中穿出,韩特拔足狂奔,希望能抢先一步进主控室,破坏机关。

可想归想,心下也明白这机会实在不高。白飞的无相诀,平常就可以很轻易扫瞄出周围敌人的存在,现下功力大进,要发现自己动向实在易如反掌,以他智慧与能力,自然会抢先截住。

在脑中默诵“五雷正天心诀”,韩特不禁想起了赤先生。那老头事事透着古怪,虽说青楼中人多半如此,但诡异成这么离谱的,还真是头次碰到。

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相处,自己的观察与试探,那老人显然不会武功。然而,他却精晓上乘武功的奥秘,能背后指引众人击退严正,更助己跃升至地界顶峰的境界。

如此神乎其技的手段,事后回想,简直是匪夷所思。而他对这座遗迹的一切,又是那么地熟悉,彷佛早就来过。这该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自从千年前,黄金像转交给大雪山之后,此处再也没有重开,倘若他真的在对山之前就到过此处,那这老人岂非已有千岁寿命?

“我的天,那他不是比严老儿还老得多…!”韩特低声说着,惊讶于自己的发现。而当他再要深想,前方气流的改变,惊醒了他。

虽然来势甚缓,但的确有样东西扑面射来,韩特心中一凛,预备闪躲,但当发现那是只杯子时,他举手接下。

杯中液体晃动,香气扑鼻,竟是杯上品佳酿。

“怎么了,小白,这是比照断头鸡的特殊伙食吗?”

“见笑了,吾友,只是慰劳你无意义辛劳的一点水酒。”白飞从走道转弯处现身,手里也拿着一只酒杯,缓缓道:“战力悬殊,无论你有何打算,最后终归失败,在我等一下让你不能动弹之前,先喝杯东西慰劳彼此一下。”

韩特瞧着酒杯,并不言语。

“咦?你不想喝,莫非是不相信我吗?”

“我应该相信你吗?”

“呵,倒也是啊……”

“如果你的最终目的只是要我不能动弹,与其交手浪费力气,下药迷倒我反而省事多了。鬼婆现在站你那边,天晓得你会不会往杯里下"miyao",等我倒地时笑我没脑子。”

“啊!这一着我倒没想到……呵呵,不过,如果要下药,我宁愿下在杯子外头,更稳当一点。”

一声脆响,双方在饮尽杯中物后,掷去杯子,向对方奔去。

剑气与掌风同时响起,碰撞激荡的威力,往两边扫去,附近十来盏灯光应声而破,让这截走道陷入一片黑暗。

韩特功力远远不及,一下对撞,便被狂涛般的掌力击得飞起,百忙中使个千斤坠,在地上跌成滚地葫芦,才勉强卸去掌力。

(小白功力强成这样,硬碰硬稳死的,只有和他斗巧、斗速度了!)

韩特转念一想,在这狭长通道,什么身法、快剑都施展不开,更别谈使用五雷正天心诀。横竖是闯不过去,那不如将人引到宽敞之所,于己有利。

又是两记重掌背后袭来,韩特猛吸一口气,连起传自麦第奇象的护体金绝,强受两掌,借劲飞返,在通道中拔腿狂奔,嘴里则悄悄地念起五雷正天心诀。

在两人所看不见的上空,乌云也迅速地聚合过来。

在韩特狂奔,白飞直追的不久后,失去灯光而黑黜黜的通道中,响起了小小的奔跑声。

藉由爆破,一老一少顺利逃狱,成了韩特一方的生力军。

赤先生指示爱菱,在韩特引开白飞之后,由她负责破坏机关,但是,用膝盖想也知道,白飞怎可能让主控室放空城,华扁鹊定然守在里头。

“老爷爷,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根本打不过华姊姊,要怎么闯过她去破坏机关呢?”

想不出办法,爱菱却相信,老人一定有能力在困境中创造奇迹,因为这一路以来都是这样子的。

可惜,这次老人要让她失望了。

赤先生拉开衣襟,内里有些伤口由于适才连番动作,又渗起血来。

“丫头,这次要放你单飞了。入学以来,你也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就是考验你一路上所学的时候了。”

“可是,那都是因为有老爷爷在旁边,我才能做到的,现在我一个人,事情又那么重要,我……”

“这不是一心想自立的女孩该说的话喔!”赤先生微笑道:“奇迹这种东西,向来都会出现在努力的人身上。而你,虽然有点愣头愣脑,却绝对是个努力的笨丫头。相信你自己吧!不管遇到什么,只要坚持下去,倒了再起来,奇迹就会发生的。”

“奇迹的发生也要有凭据啊!我又没有韩特先生的武功,用什么去和华姊姊对抗呢?”

“韩特有他在武功上的成就,你也有你在太古魔道上的成绩啊!”

“可是,太古魔道要有工具,我手边什么都没有,也来不及作……”

“那就去想最适合你,又不必用工具的方法啊!”

对这番话抱着怀疑,但最后爱菱也只能把它当成老人的锦囊妙计,因为看着老人的伤口,她实在不忍心再劳动他了。所以,爱菱匆匆忙趴在满是爆破碎片的地上,找根铁条当武器,预备硬闯主控室。

赤先生似乎也没有闲着的打算,他拿了根铁条当拐杖,打算去到韩特那边,希望能给点帮助。在爱菱劝阻无效后,两人分道而行。

不完全天位对上地界顶峰;华扁鹊对上爱菱,不管怎样评估,爱菱这边要获胜实在需要奇迹。而当她气喘心跳跑到主控室前,门半遮半掩著,奇迹发生的第一希望:没人在里头,已经彻底破碎。

“丫头,两个选择:乖乖进来陪我喝一晚上茶,或是让我揍到你三天不能起身。”

以发言人的个姓而论,这已经最高度的友谊表示,这样的温和妥协,传回大雪山,将让众多师生诧异不已。

不过,爱菱显然也没有被这温情所感动,她扬高铁棒像只初生的小狮子,大声吆喝,雄纠纠地往主控室冲去。

韩特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样力竭汗喘的理由,并非是因为没命狂奔,而是在连续挨了多记劈空掌之后,险些当场吐血的缘故。

之所以还撑得下去,除了白飞未下重手,护体金绝则是最大的理由。

这套麦第奇家的镇派绝学,韩特习来相当侥幸。

当他凭着天亟剑法,在江湖上薄有名气后,麦第奇家不知怎地,探得剑法的最后一式,有汲电伤敌的威能,于是派出使者,多次秘密相邀,希望能探知此招奥秘。

韩特个姓侣傲不羁,虽然出道不久,武功未成,却不肯与之妥协,双方因此恶斗数次,由于对方势大,每次都是在剧战后行险使诈,侥幸脱身。智勇双全的表现,引起了麦第奇家主旭烈兀的高度重视,于是,在摸准了韩特个姓之后,旭烈兀亲自出马,除了付出重金,更许诺以七神绝之一,来交换剑招奥秘。

事出突然,韩特大有戒心,但身为当今世上四大公子之一家主人的旭烈兀,展现不凡的气量,主动将一切坦然相告。

原来,自上任家主忽必烈身亡,麦第奇家的一些绝顶武学也宣告失传,睥世七神绝的秘笈虽有传下,但内里最重要的紫电神功却残缺不全,旭烈兀天资纵高,亦受此累无法将七神绝的威力推至颠峰,此次听说韩特有一奇门剑招,能招纳雷电,便亟欲一观,希望能藉此他山之石,补齐紫电功残诀。

从结果来看,旭烈兀当然是亏了老本。因为“鸣雷断空”一式的取电,全凭神剑中的远古法契,与绝世高手的破空摄雷有所不同,韩特当时也因功力所限,无法实际试演,仅是口头空述,对旭烈兀帮助不大。但最后,旭烈兀仍将承诺过的金额和金绝秘笈相赠,除了守信,意欲笼络人才的企图更是明显。

韩特拿人钱财从不手软,唯独此次有些犹豫,因为这人情债着实代价不轻。但再三衡量这份可能成为压箱底功夫的价值,外加也有心与此人结纳,终于收下此份重酬,一直暗中苦练,但碍于功力低微不能配合,施展不出,却哪想到,果然在此次事件中产生奇用,成了救命的压箱宝。

(自忽必烈以来,睥世金绝号称当世护体神功硬度第一,尤胜石家的大地金刚身,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有这身硬东西护着,早给小白打成蟑螂干了。)

他左奔右闯,想找一处空旷所在,哪知忙中有错,兼之不熟路径,竟是老大时间不能如愿,好在白飞也有意远离主控室动手,不然现在力道稍使大点,就破坏严重,韩特又诡计多端,倘若给他引得亲手毁了机关,那可悔不当初。

“韩特,别再跑了!”为恐夜长梦多,白飞脚下一蹬,潜劲迅速赶到韩特前头,由地面爆开,同时一道掌劲狙击他后心。

前无去路,追兵又至,韩特百忙间瞥见右前方隐有光亮,再硬受一击,窜往其中,落地时全身筋骨奇痛,险些全散了开来,睁眼一看,心中微诧,竟是回到了一切起源的那个密室,尽头的水晶墙,盛放光芒一下闪过一下。

“很好,在这地方解决最好。”白飞出现在门口,立刻堵住退路,“这次你是跑不掉了。”

“哈!谁说我要跑了,别忘了上趟在这交手,我可是前半场的赢家。”

韩特嘴里说话,暗里把各处感官提至极限,想确认基地上方的大气流也是天时所趋,本来以他这样的门外汉,念念咒语便想召雨,根本是滑稽之谈;但地窟所释出的大量天地元气,超过附近空间所能负荷的能源量,引起自然异变,除了地震不停,天空也早已乌云密布,电流窜闪,再被咒语催动,登时大雨傍泥,淋漓而下。

(是时候了!)

时机已经成熟,韩特也不多说,大喝一声,擎剑向白飞奔去。

“正面硬攻!太不智了。”

白飞举手一挡,劲力先柔后刚,预备牵制住韩特,予以重击。怎晓内劲一吐,鸣雷剑立即脱手,直直向上飞去;失去宝剑抵挡,韩特也在下一刻给轰得喷血飞返。

(韩特纵不如我,也不该轻易败阵……中计了)

暗叫不妙的瞬间,韩特已经飞身跃起,鸣雷剑也插在天花板上,而无相诀的感应,则发现基地上方霹雳剧轰,如蟒电光疯狂劈向地面,其中一道,直指鸣雷而来。

爱菱笔直往前冲去,该计算的角度、采用的策略、有利的招式,这些东西她通通不想,反正双方的武功天差地远,华扁鹊也不是傻瓜,一般诈术对她完全无用,那直直往前冲,就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

只不过,倘若这么简单就能突破,奇迹也就出现得太轻松了。

“啐!”的一声,华扁鹊挥出一掌,抢先击在少女肩头,将铁棒击得脱手,人跌往墙壁,撞了一下。

华扁鹊掌上使的是柔劲,所以反震回去的劲力不大,爱菱也并未受伤。

华扁鹊倒是挺好奇,这武功不知逊己几班的黄毛丫头,会要什么样的诡计手段,来让自己欣赏一下。

不过,这想法错了。

爱菱步伐错乱地站起来,捡起地上铁棒,又是大声吆喝地冲过来。华扁鹊猜不透这丫头的想法,心中纳闷,难道就凭这么蛮冲硬撞,就能突破自己的防守吗?手一挥,又把爱菱的冲势弄偏,跌撞在旁边墙上。

身上颇痛,可是爱菱没有片刻迟疑,只要一能站直腰杆,立即拾起铁棒,退后几步拉开距离,跟着就大步飞奔冲上前。

华扁鹊对这愚蠢攻击自然嗤之以鼻,毫不放在心上,手一挥,爱菱不是向后摔倒,就是去势被弄偏,撞在旁边墙上。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黑袍女郎本来就是个姓冷漠,不喜无谓多言。看着爱菱屡屡跌个狗吃屎,也认为既然采取这种笨蛋攻势,就该承受必然的痛楚,所以也不答话,迳自重复挥手的动作,一面暗自提防另外有人偷袭。

但是,这过程重复过百次,而周围又实在不像有人藏匿,她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在推dao爱菱后,做出询问,想了结掉这无意义的二流攻防。

华扁鹊道:“丫头,你就只会这一招吗?赤老头什么锦囊妙计都没交代,就这么放你过来了吗?或者,他正藏在附近,打算用你当诱饵吗?”

爱菱脚步跟蹈地站起来,连摔了百多次跤,她头脸手脚都有淤伤,若非华扁鹊俱以柔劲出手,那非但受创加剧,连骨头都撞碎了。

饶是如此,疼痛是免不了的,但她哼也不哼,俯身再拾起铁棒。

“老爷爷没来,也没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很笨,也想不出该怎么才好。我问自己,如果是武功高手,会采取什么方法呢?但,因为我不是,所以想不出来。结果,我还是决定用我能做的方法。”

确认赤先生不在,华扁鹊更觉荒唐。论实力,她一只指头就可以杀死这笨丫头,这还不包括她层出不穷的用毒技术与魔法,纵是韩特来闯,也得忌惮三分,可赤先生竟放爱菱独自来闯,是无人可用?还是蔑视自己?

“真可笑,居然沦落到陪小丫头玩游戏。”华扁鹊摇头道:“丫头,我挺喜欢你的,你也是少数能与我侃侃而谈的人,我并不想重伤你。如果你没有别的后着,还是直接认输吧!

这方法不可能成功的。“

合乎情理的劝降,却被爱菱固执地否决了。

“不是不可能的。像我这样又蠢、武功又不好的笨蛋,直线突破华姊姊防守的可能,到底有多少呢?把可能的变因算在里面,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还是千万分之一?但总归不会是不可能。”爱菱道:“太古魔道很重视机率,不管多么低,只要有一线机会,研究者就不会放弃。在一样研究成功之前,失败几千次、上万次,都是很平常的,但只要能坚持,就离成功的那次又近了一步。”

少女说着,又吆喝着往前冲,被华扁鹊一挥手,推去撞墙,此次华扁鹊撤去柔力,撞在墙上,痛得厉害,还没回过神来,脖子上陡然一阵冰凉,一枚细长银针抵住喉头,只要稍微一动,就可以刺穿她喉咙。

“蠢材,世事岂能一概而论,你现在不是在实验室,是在战场。”华扁鹊指尖微微使力,针尖在爱菱喉头剌出几滴血珠,冷笑道:“所谓的战场,是随时都会致命的险恶地方,任何天真、妄想,都会在下一刻要你的命。如果不是我手下留情,一招就可以了你姓命,你还有机会去算机率吗?”

她对爱菱也只抱着教训的心情,没打算买下杀手,话一说完,撤开银针,一掌搁在爱菱脸上,把她重重打开。满以为如此便可令这未见世间残酷的天真丫头觉醒,哪知道,少女又跌跌倒倒地站起身。

“当然,那是各种机率里面第一个算到的,姊姊如果一抬手就杀掉爱菱,那也没有办法。”百来次的重击,爱菱的嘴唇、双颊肿了起来,声音有些模糊,但仍是那么倔强,“但是,既然我今天站在这个位置,就只能用这种方法;也只要我还没有死掉,就要继续向机率挑战。”话没说完,人又大步奔上前去。

再举起手,华扁鹊这时怒气微生,被这丫头讲不听的驴子脾气,动摇了原本冷静如冰的心绪,手一扬,却不是推在爱菱肩头,而是结结实实撷在她脸上,在赏一记巴掌的同时,更把人击飞出去。自然,这次不会费事再使什么柔劲,仅是控制在不致命的力道,其余一概不理。

哟!咄!舶!舶!咄!啦!咄!一记又一记,因为其中一方固执地不肯放弃,另一方掌下的力道相应加重起来。每一记,都是重重搁在脸上,把人打得向后摔跌,到后来,出手速度极快,同时在两边各拍一记,连人也打得飞出去。

华扁鹊一语不发,心中真的是很生气。恼火之余:心里也有个声音在问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再没有过那么激动了呢?从六岁离开华氏一族,流落江湖,投奔大雪山,经历刻苦的学习生涯,艺成后前往魔界,做更深的修炼……回顾过往,大半生的时间都用在漂泊无定。也在这些人生旅程里,习惯了每曰处于生死边缘的生活,也习惯了淡看旁人生死哀乐。

天生冷淡的个姓,再加上这些经历的磨练,自己并不是个易将喜怒形于外的人,甚至连内心的情绪起伏都不多。除了无波心境能助自己命长一些,也是因为一直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大悲大喜的事。

那么,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这样愤怒?愤怒的来源,是一名驴子脾气的倔强丫头。依照现在情势,自己明明已经给了她一条最有效率、最理所当然、最合乎计算的路径。为什么她就是讲不通,而要坚持那愚蠢行为,不断地与自己挑衅呢?更奇怪的是,要消灭这样一个愤怒来源,只要轻轻一指就可以解决。仅需一指,所有不满就可解除,可自己心底偏生就有某处,怎也不愿对这女孩下杀手,让局面僵持下来。

这情形以往是绝无仅有的。或许说来有些可笑,但是在华扁鹊的人生里,第一次遇上了不能用死亡来解决的问题。这女孩与山中老人不同,不想杀和杀不掉是两码子事,而她打死不退的固执坚持,也与自己素来习惯的杀手风格背道而驰,两相对照,分外激起了心内的怒气。

结果,当华扁鹊注意到的时候,自己手掌上不知何时已沾满鲜血。

她起初还有些诧异,看不出那笨丫头不堪一击的蠢样,意志竟坚强到屡倒屡起,连哼也不哼一下。就算身体没有伤得很重,但一次加一次的痛楚,难道她也全忍了下来吗?这想法确实是有些问题,因为当华扁鹊留心,她便听到了女孩的辍泣声,而每次跌趴在地上,挣扎站起后,女孩也都是先抹去脸上鼻涕眼泪,再往前冲。

华扁鹊感到不能理解,特别是在呜咽声转大,女孩一步一步哭着冲上前时,她素来的冷静防线险些就要崩溃了。

医者与杀人者的生涯里,她见过太多视死如归和忍痛前冲的敌人,每次自己也都轻易了结他们。但是,却从没有哪个人像这样,一面哭哭啼啼,一面猛冲上来的。

既然那么痛,为何还不放弃?倘若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还要冲上来?刹那有些失神,华扁鹊手一挥,爱菱被远远打飞出去,这次力气用得重了,少女直飞到走廊尽头,重击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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