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工作能力,不讲个人关系。”这话真的是掷地有声,黄兴和宋教仁虽然一点都不信,心理上仍然被通讯员的这身正气给压倒了。
通讯员说的不是瞎话,任启莹的升迁大家都着呢。无外乎早早的跟随着党,工作任劳任怨,最是辛苦。而且任启莹还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她从不藏私。有什么新的工作思路,任启莹总要开会与大家讨论。有什么新的工作方法,任启莹从来都是要在单位里头推广的。当然,任启莹还有一条极大的好处,通讯员自己虽然有这种感觉,却没有明白的当作判断任启莹的标准。
县委办公室里头的人都觉得任启莹会继续高升,根据地里头不是满清那种“小政府”,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政府”。政府雇员数量很大,每个人工作干得好,都不缺乏升迁机会。跟着任启莹这等领导,能学到东西,升迁并非无望。尽管通讯员自己没有身为“官僚”的自觉,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头,他也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这种思维。
黄兴与宋教仁自然不知道通讯员还有这等志向,同盟会现在的革命与人民党的相比,根本就是草头班子自娱自乐,具体的职位升迁问题根本不在两人考虑范围之内。怎么拉人卖命才是同盟会的当务之急。黄兴和宋教仁也怕通讯员继续问同盟会实力的问题,也就不再说话。三人开始沉默的赶路。
被沿途所见的东西所震动,黄兴与宋教仁满脑子都是纷乱的思绪。以至于他们忘记考虑了一件事,既然人民党的各级干部都有如此见识,作为人民党领袖的陈克怎么可能比这些人更差。
岳张集的选举很是热闹,百姓几千年来哪里自己选过当官的。这选举的道理并不难懂,这些日子以来的宣传已经说的明白,人民党推行的社会主义新制度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科学与民主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两大支柱。官员就是从国家体制上保证科学推行的政府组织模式,所以新设置的职位有镇长、村长、文教、卫生、体育等职位。
一直以来,陈克强忍住大谈革命意义的行为,现在终于得到了回报。由于实际的搞了很多建设工作,人民也从这些建设工作中得到了实实在在的收益。最重要的是,人民党并没有把知识垄断起来,而是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理与做法教给人民。人民不仅仅是被动的旁观,在水灾的威胁下,人民为了活命主动的参与其中。各种科技手段也能证明人民党说的东西是真的道理。
以卫生干部为例,人民党根本不说什么防疫这些百姓认为玄乎的玩意,显微镜一推行到农村,从大家的牙缝里头,从指甲的污垢里头取出些东西,然后在显微镜下一,里头那么多“小虫子”,登时就胜过千言万语。人民相信了人民党说的“细菌”是存在的,然后在这个道理上就开始出现了诸多正常的延伸。
种田也是如此,百姓都知道要选种,专门的种子培育中心在人工制造的膏腴土地上种出的种子颗粒大,饱满,一就是好种子。大家也自然肯花点钱买这些好种子。当然这些政策与服务都不强迫百姓接受。陈克吸收了历史上的教训,历史上的党真的是在这些事情上要求绝对统一,结果反倒引发了很多问题。
在这种问题的处理上,美国人处理的方式就不错。美国有一条高速公路,路段上非常危险。于是高速公路管理局就在各个危险的地方挂上了种种标识,车祸反倒比原先多。后来他们逆向思维,干脆拆除了这些标志,只是在公路入口上大大的写上“此路危险,请大家注意保护自己。”车祸发生的数量反倒直线下跌。
最后美国专家总结道,当那些标识挂出来的时候,到的司机不仅不觉得危险,下意识里头反倒认为危险已经被预告,这种想法给司机们一个更深层的心理暗示,“危险已经被解除。”在这种暗示下,司机的注意力反而不集中。只有司机被告知路上有危险,但是不被告知具体问题会发生在哪里的时候,司机们才会全神贯注。
这种理论是美国右翼反对“大政府”的,陈克虽然自己是个“大政府”主义者,但是他认为即便是“大政府”也不能学欧洲那种从出生到坟墓的社保政策,事实证明了“高福利”这种腐朽资本主义试图收买人民的玩意是注定要破产的。
大政府只是提供基本的“保障”,而且坚守社会主义制度的基本理念,管理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让人民自己来实践。陈克坚信正常的人最终希望的还是“生活”。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理念抛头颅洒热血。既然人民可以为了一句冒犯的话和别人拼命,那么陈克也坚信,人民会为了保卫社会主义制度提供给人民的幸福生活而与敌人奋战到底。
那么这个社会主义制度要做的,并不是鼓动人民去牺牲,而是要引导人民走上科学与民主的道路。即便是人民中有些叛逆的家伙,当他们浪子回头的时候,国家依旧要给他们正常生活的途径。
因为陈克并没有宣传过这些东西,也不怎么宣传**的美好未来。百姓们自然不知道陈克的想法,甚至人民党的同志们大部分也不知道陈克的真正想法。正因为如此,陈克提出的更加实际的宣传口号,“劳动最光荣”“人民党是人民利益的先锋队”“工农革命军是人民的子弟兵”,这些最能具体实践方面的东西成了大家的统一观点,而且在辛苦的工作中一一落实到实际中去。职业党棍这玩意暂时还没有在人民党中出现。
选举这件事也是如此,陈克当然不能说“你们就这么先选着吧,等你们在尝试过程中闹了笑话,碰的一头包之后,你们就会相信我陈克说的东西没错。”
他只能对人民说,“既然新制度下是人民当家作主,那么人民就应该选择自己信得过的官员为人民服务。”
所以陈克才通过土改政策把基层政府的东西给剥夺的精光,现实告诉了陈克,只要村里头还有可以自由出售的土地,那村官们绝对会打这些土地的主意。不给人犯错的机会,才是最大的保护。
基于前期的种种准备,以及对未来必定犯错的绝对预知,陈克的心情很放松。他视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切切实实的保证人民选举的确做到了“公正公平公开”。这就是民主的基本概念和基本规则。陈克制订了这个规则,那他就有义务保障这规则的正常运行。
黄兴与宋教仁的到来令陈克有些意外,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作为主人,陈克需要招待客人,招待客人的项目并非吃喝,而是前往共同参加选举工作。
百姓们对选举这新事物十分兴奋,他们现在还理解不到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整个事情虽然对百姓们树立国家主人翁的思想有帮助,不过现在也仅仅是一个开始。整个选举局面倒像是一场热闹的庙会。与根据地其他地方一样,人民党不参选包括村长、镇长在内的一些名义上的领导职位。而是对医疗、科教等需要专业知识,以及妇女联合会这种极为重要的政治职位。
几天前,这些职位的选举已经结束,人民党的党员们根本没有遇到竞争,轻松的拿到了所有的“服务性职位”。今天进行的都是“重头戏”,选举岳王集村的村长。
村长的选举需要提出选举纲领,人民党的人没有参加,所以没有一个候选者能够把一整套选举标准说囫囵,更别提系统的提出服务群众或者发展岳王集的理念。整个纲领诉说很有一场滑稽戏的感觉。
陈克陪着黄兴与宋教仁一起观选举,他随便在会场上似漫无目的的扫了一遍,见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成员,他们的工作就是搜集情报,在这个大家很容易激动的日子里头,有多少人会说出反党言论。这些反党言论与百姓比较关注的言论,会被收集起来分类归总。为政策制定提供服务。
“乡亲们,我选上村长之后,一定能够管好大家。”现在在台子上的这位正声嘶力竭的发表着竞选宣言。
“叔,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下头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这下可不得了,黑压压的围观人群整个都爆笑起来。台上的选举人被弄得脸通红,一时竟然说不下去。不过来这位还是有点文化的,他尴尬了片刻之后,咬咬牙横下心,干脆从兜里头掏出写好的稿子,对着稿子念了起来。
这下百姓们更是呱噪起来,人民党竞选其他职位的时候都是脱稿发布竞选纲领的,这么对着稿子念反倒是一直没人这么搞过。有些人皱着眉头,有些人干脆又嘲笑起被选举人来。场面弄得很是混乱,人民党的干部们连忙维持秩序,好不容易让百姓们安静下来。
陈克开始的时候也被那句“我选上村长之后,一定能够管好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不过他笑了片刻也就停了。只是静静着台上的选被举人。
黄兴是被这热闹的场景给吸引住了,他左右很是兴奋。宋教仁一直在偷偷观察陈克,陈克的年轻让宋教仁十分惊讶,宋教仁出生与92年,907年25岁,比陈克“小两岁”。陈克容貌着比宋教仁年轻些,反倒不易出两人年纪区别。而且陈克与宋教仁经常见到的那些“威严,热情,有风度,有气质”的革命家不一样,陈克的举止言行非常自然。在任何时候都让人感觉陈克并不刻意。想笑的时候,陈克就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笑的时候身上与脸上的肌肉完全放松。配合了他那高挑结实的身材,炯炯有神的眼睛。让宋教仁有种背后汗毛直树的感受。
宋教仁弄不明白陈克到底在想什么,偏偏他却直觉的感受到陈克完全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就如同陈克和两人见面后,友好的请两人一起来选举一样。无论表情和动作,陈克都极为坦荡,所说的内容竟然没有一句废话,又不含有任何暗示的内容,都是表明陈克是真心真意邀请两人来参观的。
选举的确很新鲜,宋教仁也挺爱。中国百姓选择自己认同的人当官员,几千年来这是头一回。宋教仁心潮澎湃下,却感觉陈克太过于自然了,仿佛从未见过的选举是陈克早经历过几十上百会的事情,选举的过去与未来陈克早就的清楚明白。
这样的风度举止让宋教仁感觉又着迷,又畏惧。正因为陈克并没有刻意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这种高深莫测反倒是更让人畏惧的。怀着这种敬畏的情绪,宋教仁反倒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想让陈克与同盟会真正合作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陈克并不在意宋教仁怎么自己,他的心思中早就把宋教仁抛在九霄云外,陈克心中想的是另外的事情,这次选举接下来就是地方人民代表的选举,选出的人民代表经过二次选举后选出的代表将组成第一届安徽省人民党代表的大会。人民代表的大会不仅是各地的代表,人民大会将正式确立新政府的法统之所在,那是来自广大人民的法统。这是陈克必须玩弄的政治把戏,也是陈克必须去维护去保卫的东西。对于这个法统确立的事实,陈克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倾向于权谋,他在思索自己到底该怎么确立自己的立场。
在这三个心情各异,有着几乎完全不同想法与立场的人背后。陈克的警卫员们手按腰间,他们警觉的注视着周围的人群,特别是黄兴与宋教仁。只要黄兴与宋教仁有丝毫对陈克构成威胁的举动,他们就要立刻制止甚至击毙黄兴与宋教仁。
此时会场里头又想起了喧闹声,台上的被选举人已经念完了稿子,在他下台的时候,另一个满脸紧张的被选举人腿打着颤开始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