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的深冬光华里,奢华的车队行过官道,队如长蛇,前后蜿蜒十多里。
两队黑甲的精骑在前开道,持着巨盾的骑卫在两边护行,宛如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守着中央。
中央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宝藏。
只是一辆气派无比的四驾黄金马车。
有这么多守卫陪行,便是天子出行也顶多就是这规格了。
马车极其宽敞,内里已全然是一个别致的房间了。
房间的床榻上,正慵懒卧着一个冬睡未醒的美人。
轮毂声糅杂着风声、马蹄声,从窗隙钻入。
美人眼却惺忪。
她曲颈仰望着一掀一掀的布帘,暮色阳光好似被风吹了进来,照明了一段儿雪白的小足。
她是苏月卿,刚处理完了家族事务,便是来参加吴家婚礼的晚宴。
至于这出门的行头,身为苏家家主便是要如此,因为所有脸面都是苏家的,她不能落了。
但她并不是很开心...
因为,她还未能完全接受一个现实。
风南北死了。
死在了劫地,死在了两大噩兆手里。
她也许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但绝不是现在,她需要时间。
为了让心情好起来,她拍了拍手,掀开帘子,两名侍女便是策马跑了过来。
苏月卿对她们说了两句,侍女便是离开,跑到后面的房车里忙碌了起来。
未几,便是抬着一个洒满花瓣香油的浴桶,送到了马车里。
苏月卿试了下水温,银纱褪尽,宽衣解带,扯开小兜,一身的白似凝脂便投入了弥漫的香雾之中。
柔荑舒展,拨弄着热水,发出清脆的水声。
而她的心情也随之舒展开了,这沉重的人世,这无趣的旅途也逐渐忘却了。
她很久很久之前是一个渔女。
后来做了影子。
然后是苏家最美的女人。
如今,又是苏家家主,是苏家踏入超凡时代以来的第一个家主。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极大的成功了。
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风南北死了...
今后,也许她的枕边人会是其他人,但却不是那个陪着她一路走来,甚至让她已芳心默许的男人了。
苏月卿轻轻叹了口气,钻入水中,“咕嘟”一声,青丝也浸入水里,如水墨般扭动着,又渐丰满,直至浮上水面,撑成了一围黑色的裙面。
...
...
此时,吴家。
新郎官感受着此时混乱的现场。
他充满了痛苦。
今天可是他享受吴姬尊严,狠狠羞辱她的好日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啊。
他是谁?
他是吴家家主的小公子。
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是别人都需要拍马迎合的存在。
此时,他随着众人匍匐下来,仰头看着那掠过天空的摄人心魂的身影。
吴一植虽然恐惧,但却犹然冷笑着。
“不过就是个反人类的畜生,什么黑皇帝,有几分运气还真当自己厉害了?我若是有你的机缘,肯定比你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夏极飞在半空,他倒是没听到新郎官说的这些话,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介意。
他只是想起自己答应过吴姬,如果可能,顺手帮她把新郎官杀了。
而此时,他脚下那个穿着喜庆衣裳的好似就是新郎官。
于是,他向着虚空随手弹出一指。
纯黑焰流浇灌而下,落在了吴一植身上,以一种缓缓席卷的速度开始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吴家小公子从人间“擦”去。
被黑皇帝火焰喷到了,老祖都得死,所以夏极并不担心自己食言,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新郎官长什么样。
你若踩死了蚂蚁,会去看蚂蚁长什么样子吗?
新郎官反应过来时,他的双腿已经消失了,胸口也正被细密的火焰侵袭着,而内里的肝脏、血液、骨骼、一切都在被焚烧殆尽,在被从世上抹除。
吴一植全身剧痛,但他还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今天明明是自己羞辱吴姬的大喜日子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
我一定是在做梦!
而随着他被黑色火焰点燃,原本他周围的奴仆护卫都忍不住退开了。
吴一植终于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这不是梦,他脸庞顿时扭曲起来,发出娘们似的尖叫。
“救我!救我!!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他想动,但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半个人彘,只有双手还能抓在泥土里走。
他此时是真的痛苦无比,好似承受着被活活烧死的一百倍痛苦,但这黑色火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就是即便你痛苦,却依然能让你维持清醒。
“好,你们不救我,我让你们都死!你们都该死!
黑皇帝不杀你们,一定因为你们和他是同伙,你们这些不忠不义之徒。
你们这样的畜生,杂种,居然也配...”
话音未落尽,一个随在他身侧的忠犬猛然抓出巨锤,对着他的脸狠狠砸落。
嘭!!!
如同长歪了的西瓜被压爆了。
血液四散,脑髓脑骨亦是四散,旋即被静谧的黑炎淹没。
那杀了他的忠犬本会死,但不知何时,他脖子上的项圈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实力明显有着十一境高层的男子看向众奴仆,其他奴仆脖子上的狗圈也没了。
“黑皇帝救了我们。”
“是的。”
众人默然了下。
“先逃出吴家!!”
...
...
“吴姬,吴姬!!”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入侧殿。
他是吴姬的父亲。
此时,他轰然推开了侧殿大门,但门中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被丢落在地的新娘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