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把椅子转过来,看着伊莎贝拉。
“你这个问题挺有意思啊。”林有德说着对伊莎贝拉弯起嘴角,“如果是一般人这么问我,我肯定直接回答说我当然发自内心的信仰泛人类主义,不过,对于陛下您,我可以网开一面。”
“你能不能不要总叫我陛下了,听起来就像你在故意讽刺我被俘一样,当然你如果真的是在讽刺我,那就当我没说过。”
林有德果断摇头表示:“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陛下’这个词比较短,叫起来省事。既然你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叫了。回到你的问题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的著作……”
“我当然看过,所以才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泛人类主义者。”
“看过好办了,我的泛人类主义理论中,有很多阐述社会运行规律的内容,那部分内容我打心底里相信它是正确的,不但如此,我还把这些理论运用到了现实事务中。而它们也如我所想的那样发挥了作用。”
“那么其他的部分呢?”伊莎贝拉问,“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充满了煽动性的部分是谎言?”
“你应该说,那是我对人类社会的美好期待。”林有德笑着更正道,“我到现在也坚信,总有一天我所描绘的那个仿佛乌托邦一般的时代将会到来,只是我肯定看不到了,我孙子的孙子大概也看不到了,仅此而已。”
“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那你不如先告诉我教会向人民描绘天堂有什么意义吧。”
伊莎贝拉一时哑然。
林有德继续说:“人民需要某种东西来支撑他们,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活在世界上是一件充满了各种压力的事情,只靠他们自己扛着确实太辛苦了。
“伊莎贝拉你是神姬,你有强大的力量,你受过最好的教育,而且从小就被精心塑造成一个勇敢有担当的人。你毫无疑问是非凡的,但大多数人都很平凡,他们需要和被人偎依在一起获得归属感,需要一个美好的愿景来让他们鼓起奋斗的勇气。他们确实可以创造奇迹,但同时他们也是脆弱的、无力的,根本不像你这样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改变很多很多的事情。”
伊莎贝拉不说话,不过看起来林有德这番暗含着对她的马屁的话让她下意识地的感到愉快——而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感受已经通过表情泄露出来了。
“正是因为这样,教会给人民描述了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告诉人们好人死后会有一块极乐净土在等着他们——是是,别打断我,我知道极乐净土是佛教的说法,但在我看来这都一样。而我,则描述了一个乌托邦,本质上也是极乐净土的一种。我和他们不同的是,我不光给他们花了块美味的蛋糕,我还分给他们可以充饥的饼,甚至给他们面包。虽然我给的比不上蛋糕,但总归比什么都不给人民,只让他们看着画出来的蛋糕用幻想来充饥的教会要强多了。”
“我想你误会了,”伊莎贝拉对林有德说,“我并没有指责你把不切实际的构想灌输给人民的意思。”
“那就好。以上就是我对我自己提出的泛人类主义的态度,在我看来,泛人类主义在各种意义上都是非常好用的工具,它的理论可以提供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而它本身则可以用来团结群众。当然,未来的某一天它的煽动力会褪去,但它作为社会科学的价值却会一直存在。这个总结够简单明白吧?”
伊莎贝拉点点头。
“这个回答我接受,不过你这么干脆的就承认自己把泛人类主义当作煽动民众的工具,未免也……”
“你想说伪善对么?”林有德似笑非笑的看着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也笑了:“看来你也很清楚嘛。”
“当然,而且我不觉得这是一种指责。政治家哪有不伪善的,我高举泛人类主义大旗,声称所有民族都是平等的兄弟,整天把人道主义挂在嘴边。可你看,我的军队在中东杀了那么多阿拉伯人,最后还把他们赶出世代居住的家园,赶到沙漠另一侧的红海沿岸去了。我的做法和我口中罪恶的奥斯曼帝国貌似也没什么区别,而且比起落后的奥斯曼帝国,我的效率要高多了。等下,煽动阿拉伯人对抗我们的不正是你么,这样说,伊莎贝拉你也是个伪善的家伙嘛。”
“那是张伯伦……好吧,是我批准的,仔细想想,这样做确实有点伪善的感觉。”
林有德笑了笑,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正打算翘起二郎腿提高下逼格,却忽然想既然伊莎贝拉想要聊,那不如敞开了聊好了,这样的机会等了这么长时间才来这么一次,可不能错过。
之前伊莎贝拉从未试过这样和林有德敞开了交谈,聊天也从未触及世界观之类的比较个人的领域,从这个角度上看,这说明林有德在撬开伊莎贝拉心防的路上取得了一定的进步。
所以林有德当然要尽可能的利用这个进步了。
他站起来,本想走向酒柜,却想起来现在身边有女仆在,于是就改变主意跑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坐下,一副主人的派头吩咐伊莎贝拉道:“给我拿酒和杯子来。”
伊莎贝拉撅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但身体倒是很听话动起来,到酒柜旁边拿出托盘——这托盘就是专门准备给仆人的,林有德和他的女人们都是直接拿杯子和酒瓶。在托盘上摆上酒杯后,伊莎贝拉问林有德:“要喝什么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