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尺布多少钱可得写得清清楚楚的,比他们上街扯的布一尺还便宜二文。
那腌肉的价格,人家也是写得明明白白。
乡下人,都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只要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真实的。
这族里会识字的后生不少,一看那账就知道是真的。
“放你的狗屁,看看外头那两页账单,字写那么大,我们没看清么,一千零三两银子,瞧瞧人家陈家大院办了多少事。往年三千两、四千两银子又干了多少?当我们都不识数么。”
一千两银子就能干这么多事,大家立马认识到,原本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的日子,却被族长给贪了。
陈家大院原来就建新屋是专门拿过两回钱的,这回陈家大院的人不放心,这才自己找匠人建了十户新屋,瞧瞧那新屋建得多好,那可是体面的砖瓦房,又结实又美观,不仅如此,还给各家另外置备了锅灶、家具。
下庄那十户人家虽然嘴上没说,可与他们交好的几家去了之后都知道这事,早有人议论说陈家大院不仅建新屋还给置了家当的事。
那么多的东西,再加上今年送来的衣料、米粮和肉类,统共才一千两银子。
这不明摆着就是族长吃了他们的钱。
年年陈家大院给送了多少银钱来供养,族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贫寒的人家还多少得了些好处,这些家里过得去的,却什么也没落着,而家境富裕的怕是暗里得了不少好处,凭什么最穷的吃了少部分,而最富的人却得了最大的好,偏他们这些不好不坏的什么也没落着,瞧瞧那十户最穷的,人家现在住的房子可比他们刚吃饱的人还好,这让他们如何甘心,自然是要大闹一场的。
他们不闹陈家大院,人家是族里的财神,但他们得闹族长。
陈家大院把钱交给了族长,是族长行事不公。
“我要推六老太爷做新族长,他行事公道。”
“九老太爷最有威信,他做族长错不了。”
整个祠堂吵嚷得比外头的集市还嘈杂。
妇人们站在祠堂外头的院子里,三五成群地低声议论着,这事儿可是关联着各家的利益,想想陈家大院连给了两年的钱要给族人建新屋,除去最穷的那十家,这族里住着破屋的不少,他们算计着,照这样算下来,他家的屋子也是应该新建的,自然要聚到这儿瞧热闹。
反正今儿是大年初一,来瞧瞧,许就能家里换成新房子,何乐而不为。
尤其是家里儿女大了的,就琢磨着建座体面又亮堂的新屋子,这样给儿子寻媳妇也容易些,别的庄里不像他们是大族,也不像他们有一个陈家大院支撑着,自个儿想建新屋,得打拼一辈子才能做到。
他们做不到,现在有人帮忙做到,就聚在院子里头议论着,时不时还给自家男人出出主意。
六老太爷、九老太爷家的女人往返穿梭其间,与曾经的高傲相比,今儿连她们也和善了许多,也发泄着她们的不满。
九老太太扭扭腰肢:“你们想想看,族长没当族长前,家里过的什么日子?那屋子如何?家里的家产如何,两个儿子又过得如何?”
几个女人想着,有嫁入陈家庄晚的,面露沉思,而嫁入得早的,便开始道:“族长早前,家里也就是中等人家,有良田二十亩,住的院子么,比茅草屋好一点,你看他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两个儿子以前是勉强娶了媳妇,可现在如何?两个儿子都纳了美妾,尤其是他大儿子,去年又纳了房十五岁的漂亮姑娘进门。
还有他家的产业,怕是五百亩都下不来,镇上更置有店铺,家里也买了下人。
这不能比对,一比对就让他们越发不甘心。
有妇人想着:原来做族长有这么多好处,既然是如此,为甚我们不能当族长?
当了族长就能过好日子。
当了族长就能做老爷、太太,凭甚要选别人。
唉,照着族里的规矩,每次选的族长都得德高望重,乡下人没这看法,在他们看来就是辈份得高,说话得有人听,这个说的不就是族里那三个“业”字辈的人,整个族里业字辈的男丁就剩下他们三个了:二老太爷即当今的族长、六老太爷和九老太爷,就算还有业字辈的太太,可哪有女人当族长的。
陈相富兄弟把供品摆好了,又令同来的小厮把炮竹挂好,只等一到吉时就点上,这也是往年的规矩。
陈相贵走近六老太爷,深深一揖:“六叔公,今年的吉时是什么时辰?”
每年正月初一祭祖,早早儿的,族长就会令人选好吉时,然后通晓各家。
六老太爷说是老太爷,年纪还不到六十岁,这九老太爷就更年轻,也只五十六七岁。
九老太爷瞥了一眼,道:“辰时一刻。”
瞧瞧时辰,再有一会儿就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