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徐嘉看到了他眼底的悔意,他在后悔娶了她。
现在才后悔,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么?
徐嘉坦然道:“我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二爷好。”
唐远显然不领情,仍旧绷着脸。
管他乐不乐意听,徐嘉兀自道:“老爷子乃当世大儒,手上所撰名著无数,门生遍布,他这些年又在外游历推行学术,早已让唐氏成了大楚数一数二的文豪世家,清贵之流,如此备受瞩目的家族,内里自然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垢,否则一旦让人翻出来,损的可不单单是谁的利益,而是整个唐氏一族。二爷可别小看了今日嚼舌根的那几张嘴,三寸舌能害七尺身,她们今日能扒了你的脸让你颜面扫地下不来台,说不定哪日就能将整个唐氏族人的脸扔到大街上任人践踏。”
唐远的注意力在那句“如此备受瞩目的家族,内里自然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垢”上,听完后只觉得心口发凉,汗如雨下,都忘了怀疑徐嘉一介将门女,为何会有如此的高识远见。
等回过神,徐嘉早就走远,空气中只余她身上遗留的淡淡幽香。
他愣了会儿,正打算回书房,就见不远处有个小人儿踉踉跄跄地朝自己跑来,边跑边喊,“二叔。”
软糯糯的声音,听得他心都化了。
唐远先前还沉郁的眼神顿时温柔下来,面上浮现几分笑意,问他,“咏儿怎么来了?”
唐咏委屈地瘪瘪嘴,“二叔昨晚说了来陪咏儿,结果一直没来,嬷嬷说,二叔娶了新娘子,二叔肯定是不要咏儿,不要娘亲了。”
听到这话,唐咏脸色变了变,赶紧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经过才俯下身,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先前那些话,往后不能再随便乱说,听到没?否则二叔现在就把你送到别的地方,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唐咏被吓到,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忙说自己不敢了。
唐远这才展颜笑开,问他用早食没,没的话紧着让厨房做。
说话间,叔侄二人来到书房,唐远将小侄抱坐在腿上,顺手拿起一本线装书打算教他念。
恰在此时,心腹小厮报说外庄那边来人了。
唐远心头一跳,温声让唐咏好好坐着,自己出去一趟。
来的是江清雨身边的得力丫鬟鸳鸯,头上戴着帷帽,齐肩轻纱遮面,旁人很难将她认出。
鸳鸯没留多久,把主子让捎的东西递给唐远就走了。
唐远回到书房,将方形木盒打开,里面米色的绸布上,赫然是一把红木梳。
当初他送江清雨这把梳子的时候,她问何意,他说梳子代表相思。
如今清雨让人把梳子带给他而非还,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唐远心中愧疚,他原是答应了昨夜去见清雨的,奈何徐氏因为一床铺盖扯出“喜新厌旧”的说法,气得他把这茬给忘了。
对着红木梳看了会儿,唐远早把徐嘉先前那番话抛诸脑后,铁了心要想办法尽早让清雨换了身份嫁进来。
徐嘉头一天就弄出这么大阵仗,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自然不敢再轻慢,一个个站出来表了忠心,为在二奶奶跟前露脸立功,有个粗使婆子偷偷跑来告诉徐嘉,说二爷刚刚去角门外见了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
粗使婆子不认得那女子是谁,徐嘉却不用见也能猜到,是江清雨身边的大丫鬟鸳鸯。
鸳鸯常常乔装打扮出来替江清雨跑腿。
这次会选在唐远新婚次日来,想必是唐远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在大婚之夜抛下新娘子去外庄见她,江清雨心慌了。
不知道该说江清雨手段了得,还是唐家兄弟太蠢,竟被同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数年前唐远生了一场大病,江清雨是要被嫁过来冲喜的,当时迎亲的人是唐远的兄长唐潇,江清雨不甘心自己一嫁入唐家就变成寡妇孤独终老,又见唐潇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于是使了计策与唐潇生米煮成熟饭,唐潇醉后醒来发现酿了大错,只能将错就错对江清雨负责。
后来唐远的病情逐渐好转,开始参加科考。
江清雨见他不仅丰神俊朗,还才华横溢,前途有望,于是寻个机会偷偷告诉唐远,自己当初是被强迫的,她不得已才会成了唐潇的女人。
唐远不仅不怀疑,反而愈发地心疼她,唐潇生前二人就眉来眼去,唐潇死后更是肆无忌惮,甚至为了方便幽会,江清雨以为唐潇守节为由去了外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