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宝回房之后,宋巍在灯下坐了会儿,等温婉沐浴出来,问她,“元宝的事,你怎么看?”
温婉在凳子上坐下,手中拿着干绒巾擦头发,闻言愣了一下,“听着是挺不靠谱的,不过元宝已经十五岁,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况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叛逆,咱们若是阻拦他,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宋巍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
十五岁,仅仅是刚晓事的年纪,容易叛逆,还不懂何为责任心,他今日只见了姑娘一面就说想娶,摆明了是凭着第一印象去的,而并非那姑娘有多好,更不是因为那姑娘能跟他过接下来几十年的平淡日子。
若是因为一时冲动将亲事定下来,往后的两三年间他又碰到了别的姑娘,或者是眼光有所转变,对订了亲的这位没那么喜欢了,他倒是可以干干净净的脱身,人家姑娘却要赔上一辈子的名声,就算他到时候迫于婚约把人娶进来,也难免会发展成为一对怨偶。
“我不赞同今年就上门说亲。”
作为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爹,宋巍不得不为儿子的将来考虑。
“可他如今正在兴头上,未必肯听相公的话。”
白天元宝提起叶翎时眼神里的光,温婉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少年人情窦初开才会有的反应。
温婉觉得,这种时候谁要是站出来阻止,元宝一定会跟他拼命。
宋巍颔首,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等明日大皇子来了神兵司,我单独跟他谈谈,请他帮着劝劝元宝,我的话他不听,大皇子的话他总该听得进去一两句。”
说完,宋巍将注意力转移到温婉身上,问她今天有没有哪不舒服。
温婉摇摇头,心里涌上丝丝甜意。
他每天回来,多累都不会忘了问她白天的状况,生怕胎儿出现问题。
他问得不厌其烦,温婉也不嫌他啰嗦。
宋巍温声叮嘱,“你白天出去走动是好事,但走的时间不宜过长,身边记得带个丫鬟,万一碰上小腿抽筋,就找个地方停下来让她给你捏捏。其他地方要有哪觉得不对劲不舒服了,也不要强撑着,更不能瞒着家人,要第一时间请大夫来看。”
温婉看着他被灯火照得愈发深邃成熟的五官,忽然抿唇笑起来。
“笑什么?”宋巍问。
“我在想元宝刚才那句话。”
“嗯?”
“小孩子说话挺有意思的。”温婉弯起唇角,“他说那姑娘刚好长成了他想娶的样子,我就在想啊,我是不是宋大人想娶的样子?”
宋巍握着壶手往杯子里倒茶,面上有着忙碌之余的闲适惬意,清亮的茶汤在杯中漾开,他抬了眉眼朝她看来,“这么好奇?”
温婉嗯嗯点头。
宋巍将茶杯凑到唇边,顿了一下,“那你就在宋家好好待着,没准哪天无意中就发现了。”
温婉想了想不对,“我要是一直发现不了呢?岂不是得陪你耗到七老八十?”
宋巍浅浅啜饮,宽大的衣袖刚好遮挡住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温婉撇了下嘴巴,果然还是年轻人说话漂亮好听,她家这位上了年纪的,沉闷又无趣。
说话间,温婉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搁下绒巾,困意来袭,她伸手打了个呵欠,问宋巍要不要休息了。
宋巍说还有点公务要处理,让她先去睡。
肚子里揣着小的,温婉熬不了夜,就没等宋巍,自己先去了里屋,换上寝衣钻进暖和的被子里。
宋巍熄灯的时候,温婉其实是有知觉的,只不过因为太困,没能撑开眼皮。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宋巍凑在她耳边说:“去年在画舫上,岳母是不是没告诉你,她在你三岁那年就把你交给我了?”
三岁?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温婉如是想着。
很快,她就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现实中宋巍说的,还是梦里人说的,反正之后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到个小女娃一边跑一边哭,天很冷,地很滑,周围的草木上都结了冰,她跑几步就得摔一跤,身后有个大哥哥很快追上来将她扶起,声音透着少年人的清朗,他跟女娃娃说:“婉婉别哭,跟大哥哥回家,我家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你。”
小女娃不听,甩开他继续往前跑,路面实在太滑,她跑得又急,没注意脚下其实是个结了冰的湖,一个没刹住直接栽进了前方的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