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金银年肉,改动也很简单,就是小米年肉里面加了一个荸荠,荤素合蒸,但那个土家腊肉真的是香。吕老板为了这次评选,简直是花了血本啊。哎你见过昨天送来的那批腊肉没有?高山农家土猪,瘦肉跟他吗红木一样,温度稍微高一点就往外冒油,嚼到嘴里一点都不柴,越嚼越有味……”
方博又吞了一口口水。
泥垢了!
姓孙的,你还要不要知道菜根谈的做法?
……
怨念归怨念,可约定好的事情,他倒也不会随便忘记。
“嗯,你要学菜根谈的做法?”
赵国涛的脸色不太爽利,跟之前面对方博时的和蔼比起来,完全判若两人。
没错,面前这个小子,的确带给他不少灵感,正因为对方的提醒还有细心整理分析过的资料,才让他在头疼了这么久之后,顺风顺水定下了四道参赛菜品。
而且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的确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往昔的影子。
可那又如何?
在厨师之上,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身份——一个厨房的管理者。
如果不是敝帚自珍,他怎么能把一个后厨团队牢牢捏在自己手上?
现在这些年轻的小崽子,个个都心比天高,要是教会了他们真功夫,指不定见天价的造**反,今儿个你要自立门户,明天他要独闯江湖,自己还做不做事情了?
一点子时间都用在招聘人手上么?
呵呵呵呵……
至于传承。
还有交流。
能比自己的名头和饭碗更重要?
赵总厨的脸色有些晦暗,可话都说出了口,又有老板的个人奖励在前,他实在是没这个脸面反悔。
算了,不过是一道菜而已,教会了这小子,只当两清。
做出了并非出自本心的选择,赵国涛的语气自然不会太和谐:“这个菜我只做一次,至于最后学到多少,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鄂菜除了水产河鲜、山珍野味,更多的,还是寻常阡陌间的农家蔬果。
既然菜肴的名字定为“菜根谈”,那自然是菜根成菜。于是,单看选材上的境界,这道菜品便已胜出三分。
包菜和花菜取了常人不要的菜根,削掉外面糙皮,切成整齐的粗条晾晒。
配料不多,可除了葱姜蒜之外,却都是一般干锅菜品极少用到的东西——猪牛二荤油,白胡椒粉,白酱油,米醋,砂糖,海南黄灯笼小辣椒,以及最重要的自制清国酱。
乍一看,无论主菜还是配料,颜色都极其的素淡。
似乎……
有些不符合中国饮食哲学中的色彩搭配之道?
当然不是,因为这就是一道素菜浓吃的菜肴,颜色什么的,只不过是针对食客们的视觉欺骗罢了。
清国酱用研磨机绞碎,这种和岛国纳豆相似,身为棒子们最喜欢传统食物的食材,有着独特的浓郁风味,是清淡菜根的最佳调味品。黄褐夹灰的色泽,不会像传统酱油一样,使得成菜的颜色偏离烹饪构思。
锅里下一勺牛油,烧到五分热,然后下酱料慢慢熬炒。
牛油本身的浓香,加上清国酱受热后混搭出来的特殊豆香,是最可怕的口水杀手。
看着一点一点断生,然后带上油润光泽的豆酱,方博觉得,自己就着这一锅酱料,都能吃掉三碗白米饭!
炒香了的豆酱起锅,另置备用,然后是一般流程的干锅烧法。
蒜瓣煸黄,和豆酱放到一块儿,然后葱姜爆锅,直接下菜根干烧。
无论花菜根还是包菜根,都已在晾晒的过程中脱去了水分,此时下锅以后,经过细密连绵的油泡煸炸,一股独属于蔬菜的清香顿时就逸了出来。
锅里用得是猪油。
按照袁大吃货的说法——亦有交互见功者,炒荤菜用素油,炒素菜用荤油是也——干烧菜根,就是荤油的最佳归宿。
煸炒的时间要足够充分,这样才能把菜根烧出漂亮的虎皮。
待菜根有了浅浅的焦黄煳色,再下入切成条的海南黄辣椒,砂糖提鲜,酱油增味,这两种调料搁在一起,本就有1+1大于2的效果,会让咸鲜的味道更加绵长。更何况后面还有用牛油炒香的清国酱?来自不同食材和调料的香气,层层叠叠混合到了一起,调合成一股诱人的厚重浓香。
最后撒入白胡椒粉点缀,一勺米醋燎锅,只一瞬间,鼻腔中便盈满了微酸香辣的感受。
干锅菜源自民间,最初是以麻辣鲜香、味浓味厚为特色。
可要真用浓油赤酱的方法来烹制菜根,味道且不论,光是在“色”和“型”这两点上,就已经失去了嚼菜根时那种“白菜青盐糁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的自然妙趣。
神韵已失,还怎么去征服那些养刁了胃口也养刁了眼睛的评委?
所以要用清国酱。
所以要用白酱油。
所以要用白胡椒。
所以要用白米醋。
于是,一道清清爽爽的干锅菜新鲜出炉。
等等,这么讲究色型二字,鄂菜最基本的特点老兄你不要辣?
谁说的?
汁浓芡亮?淡色系的牛油炒清国酱,一样能浓郁醇厚。
香鲜微辣?无论是菜根的本色清甜,还是砂糖白酱油的调味,又或者海南黄辣椒的点缀,无不完美的体现了这个特点。
和缭绕在鼻端的奇妙鲜香比起来,方博忽然觉得,赵国涛的不高兴根本不值一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