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子钰仍是将信将疑,但更多的还是不信,可又抓不出什么证据。
云间十分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长野夹道带回了自己,半夜跑进这房里来的人又是谁,只赵知身的话也很好,她有许多问题想当面问问赵知身。
为了抓住这个半夜出现的人,云间只得将日夜颠倒,晚上睁着眼睛等着抓人,白天师子钰醒了,她便呼呼大睡。师子钰问她这样图的什么,云间只好说,“梦游的人会做什么谁知道呢,寻常人也就是唱唱歌跳跳舞,你怕是会舞刀弄枪的,上回是割绳子,下回是割我的脖子或者啃自己的脚趾怎么办,我得看着。”
师子钰越发地将信将疑,云间继续道,“你昨夜睡着睡着,又忽然站起来了,倒是也没干什么,就站在那儿闭着眼哭了一通,哭过就躺下了。你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眼皮肿得很。”
师子钰便将刀子抽出来,借着刀身的光细细而认真地将自己的眼皮端详了一阵,越看便越觉得确实是云间说的那么回事,心里越加地泛起嘀咕。
其实不过是他昨夜吃的咸了,睡前水饮得多了些,眼皮有些水肿罢了。
云间看着师子钰的小表情,抿着嘴巴暗暗发笑。师子钰一根筋的时候很难被骗到,但他现在一门心思地认为云间有见识,想得到这些见识,云间说什么,他便很容易信上几分。
这一月很快就过去,云间到底是没抓到那半夜身带槐花香的人,倒是用夜游症这事情吓得师子钰归心似箭,非要回去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毛病。
大夫过来看过,说云间可以起身了,只是路上还是要走得慢一些,注意休息,之后云间便和师子钰稍作打点就离开了客栈,倒是一点阻碍都没有遇到。
回去的路上,也再没什么稀奇,只是途径韩地的时候,路经一家茶肆,云间与师子钰下车饮茶歇脚,遇到一个测字算卦的江湖相士。
相士着一身泛白的黄道袍,身边还带着个小徒弟,饮了茶,却付不起茶钱,缠着小二哥算命抵账。
这林中的茶肆,本就是为了方便旅人,不过是几口茶水而已,实在没钱倒也没什么,小二哥对算命也没什么兴趣,这老江湖却纠缠了起来,说是一报还一报,这茶恩不偿,他日必是还要回来,再偿还时,就不是眼下随便测个字这样简单了。
小二哥虽然淳朴,但也有些江湖见识,知道有一种算命的,嘴上说着不要钱,算起来却是灾祸连天,要解这灾,便需花费更多的钱财,终究到底灾祸解是没解也不知道,可凡人总爱图个吉利防个万一,此江湖套路尽管世人皆知却也百试不爽。
小二哥脸上已经起了恼意,要将这师徒二人哄出去,那为师的便是哀哀叹气,一步三回头,仿佛真的做了什么有愧于心的事情。
云间晃了晃手中的茶碗,用胳膊肘捅了师子钰一下,“你去将那师徒两个叫回来,茶钱我代他们结了。”
“这种江湖骗子你也信?”
云间眨眨眼,“这一路枯燥,就找点乐子么,他说的好,便图个吉利,说得不好,打一顿就是了。”
师子钰很想活动活动筋骨,揉了揉拳头,便追上了那师徒。
那为师的听说有人愿帮他偿这茶恩,摇着招牌幡子颠颠地就赶了过来,幡子上紧紧巴巴地写着一排粗字,“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走进了便问,“姑娘是算姻缘还是算时运呐?”
“都不是。”云间将手中漆黑粗糙的茶碗放下,侧目而来时,目光仿若皎皎明月徐徐行于天幕,直看得人心旷神怡。老江湖手中幡子随微风轻轻一颤,听云间道,“我要测的是这天下之主宰,花落谁家。”
老江湖微一领悟,旋即牵袖在茶肆的小桌上铺下一张白纸,“请姑娘落字。”
云间提笔,想了想,写下一个“间”字。
那老江湖只看了一眼,便道,“既然姑娘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再问之?”
云间抬眼,微笑,“哦?”
老江湖道,“日为天,却拘于门内,此天子气候未成,然天子宫城,本就是囚笼,门开一面,使龙气泄露,开面向南,则意此天子之敌在南方,斜上一点,自北而落,孤苦无依,却能令此门再开一窗,心念往之,与此几征相合者,便是日后的天子。姑娘可知是谁了?”
师子钰闻言想了想,这江湖骗子果然门道多,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却又好像很有道理。
云间也想了想,不言。
老江湖又道,“于姑娘而言,此字中心为一个‘一’字,姑娘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偏偏要去此一横,变成一个‘问’字,蒙心而问,不知为何。”
师子钰不客气地道,“问你呢,你说为何!”
老江湖只抚须而笑,“老道只算天命不算人心,”说着,又将一卷签纸捧上,“这是姑娘的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