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只留下了杜若一人贴身照顾云间,云间的身子歇好了一些,便忍不住要四下走动。
推开门出来的时候,满眼繁茂的花树,即便此刻还是早春时节。这些花树因常年无人打理,长得格外随心所欲,东插一枝,西斜一道,连一条正经的道路都没有,正将其中的小屋掩藏起来。
云间废了好半天功夫,才从花树中钻出来,抬眼望向远处的建筑,重檐飞角,朱红的瓦砾与巷陌,庄严而古板。
“这是皇宫?”云间轻轻地问。
杜若简单地答:“冷宫。”
是了,慕容仲打死也想不到,从大理寺逃出去的犯人,就藏在皇宫里,他可以满世界的搜人,但绝不可能搜到皇宫里来。
南帝后妃稀缺,膝下子嗣又都是孙子辈儿的,大多也是与母亲一起住在东宫里,挺大个南国皇宫,实际也并没有住几位正经主子,宫人们乐得轻松,这冷宫像被刻意遗忘的一角,斑驳的朱门一直开着,仿佛在等什么人进来,听它叙说曾经的往事,又等不到来人。
“这就是那位槐夫人自缢的地方?”
走到一扇还算开阔的门楣下,云间指着那房梁问,那上面还挂着一截已经腐败变黑的白绫。
杜若看了看,不理她。
云间小声念叨,“金枭阁不是什么都知道么。”
知道也不能告诉你,杜若还是不理她。
云间觉得很无聊,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云间抬脚往回走,边走边道:“去跟你们公子说,再不找个能说话的过来,我要闹了!”
十三公子收到消息就过来了,细雨刚刚停下,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薄薄一层水雾。春雨凉得透骨,云间早已乖乖地坐在床上盖起被子,以防风寒。
十三公子见她这样老实,跺了跺脚边的泥泞就要往床边上坐,被云间嫌弃地看了一眼,“你身上凉。”
十三公子不悦地瞅她,念着她就是个快死的人了,又不好意思跟她计较,睨着眼道:“杜若说你不乖?”
乖什么乖,她又不是他养在家里的娃娃,云间不想理他,十三公子还是臭不要脸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她的样子,道:“本公子看你现在不是乖得很么,唔,你让杜若那样说,实是想本公子了对不对?”
十三公子沾沾自喜,云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在他身上看了一眼,“你去哪儿了?”
“不能告诉你。”十三公子道。
云间轻蔑地瞥他一眼,“不说我又不是猜不到。你鞋边上的泥质地松软,一定不是进宫的路上沾上的,你去了城郊,半路上下起了雨,这个时候城郊有什么东西吸引你的呢,土匪?”
十三公子不悦地抬眉,“接着猜。”
云间道:“我是猜不到城郊到底有什么吸引你,你出城是做什么,但是我大概能猜到这件事情与庆王有关。我本以为陛下急着将你找去,是为了让你抓我,可眼下看你不慌不忙的,看来关于我的事情陛下应该另有打算。”
“那么你又如何猜到,我在做的事情与二哥有关?”
“这倒不是猜的,而是必然。慕容仲此刻在陛下眼里,已是烂泥扶不上墙,可是陛下曾经赋予了这摊烂泥太多权利,要将他打回原型,他怎可能轻易屈服,陛下擅于制衡之术,慕容仲的颓势已难以挽回,陛下总要重新拉扯一个上去,压制住即将领功而归的宸王,这个人,就是你。所以陛下让你去放那压倒庆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何是我?”十三公子眯眼不解。
云间摇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对你的宠爱,本就不是常理能解释通的。而陛下迟迟不愿册立太子,背后的隐情也很难猜测。我原本以为,扳倒了庆王,宸王殿下便对太子之位十拿九稳,眼下看来,还有一个很大的障碍,就是你。”
“我又不会跟六哥争。”十三公子道。
“你不争,可总会有人想要帮你争的,”云间说着,转了转眼珠,道:“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将这个问题轻轻松松地化解掉。”
“哦?”
云间指了指房梁,道:“你去找根绳子,寻个合心意的埋骨之处,找棵歪脖子树吊死。”
十三公子咬牙,“不好笑!”
云间自顾地笑起来,越是这种阴天的时候,她的身体明显能看出异于常人的虚弱,便是笑着的时候,脸色都十分苍白。
十三公子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便由着她取笑自己,云间笑够了,说:“喊你过来是真的有事情问你,你可知那位槐夫人的来历?在这儿吊死的那个。”
十三公子蹙眉,“关心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