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想得到十三公子是来求情,但目光仍不免震惊。
十三公子面上仍是虚弱的,表情却愤愤地道:“如此女子,不折手段,其心当诛!孙子绝不替她求情,此番前来面圣,一为请罪,二为,她腹中怀的乃是天家血脉,此事孙子不能轻易裁断,请皇爷爷定夺。”
说着,弯下软绵绵的腰来,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竟让南帝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内侍尹福海也露出为难的表情,轻声道:“陛下,十三公子现在身子弱着呢,不如先差人送回去,那刺客在天牢里也跑不了,如何处置,总没有十三公子的身子紧要。”
南帝点点头,想要再伸手去扶十三公子,顿了顿,仍是作罢了,背过身往榻上去坐着,道:“昨夜这场雨,是老天也将你罚了,你先回去,一面养着身子,一面闭门思过吧。”
十三公子又响亮地磕了个头,由人扶着往养清殿外走去,走了没几步,像是膝盖还酸麻着一般,差点在门槛处栽了个跟头,幸亏是叫人扶住了。
南帝看着,不免叹了口气,让尹福海去将皇后请过来。
“这事情,臣妾也不好帮陛下拿主意啊。”皇后照顾在南帝身边,亦微微蹙眉道:“臣妾妇人之心,总是过于宽容,莫说是天家骨血,便是寻常人家的血脉,是也舍不得。只是那女子仗着如此,便这样胡作非为,触犯了这样大的禁忌,死罪绝不可免。陛下可派人去看过,会不会是十三公子弄错了?”
南帝叹着气道:“已叫张御医亲自去看过,是喜脉。”
高皇后已然暗淡的眼珠转了转,道:“臣妾看陛下的意思,可是有些为难?”与南帝夫妻数十年,高皇后自然知晓这位陛下不是个仁厚的性子,不过是一点骨血而已,那十三公子又不是废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南帝幽幽地道:“十三嘴上说着不求情,要朕杀那女子,倘若他真心不想求情,大可在天牢中就自行了结她。朕已差人问过,十三在狩猎时,与那女子甚是恩爱相亲,那女子凭何有胆量擅闯宫门,是恃宠而骄。”
“哎,十三公子心似流水,是多情了些。”皇后道。
南帝接道:“说到底,是韶明公主那事亏待了他,他与安平侯府那丫头是青梅竹马,他二人的事情,朕也早有耳闻。韶明公主和亲,他心里有怨,总不敢记怪到朕身上来,便怨宸王,怨这天下。这些年里他烟花作乐,与那些贱籍女子打得火热,朕道是树大自然直,不曾考虑约束于他。今日这祸,也是他该受的。”
“陛下一贯对十三公子最是宠爱,看来这次是不想拂他的心意了?”皇后问。
南帝想了想,道:“就依他所言,那女子死罪难逃,等这孩子生下来吧。”
皇后轻轻地笑起来,“这倒也是,十三公子昨夜这一闹,满宫里的人都要知晓了,若是不要那孩子,倒要叫世人道是天家无情,容不下这丝骨血了。”
南帝冷嗤一声,抬眼看向皇后,“他这是在跟朕耍手段呢!”
皇后也知道十三公子那一番跪安的是什么心,只道:“陛下方才说树大自然直,说来也是,十三公子也早到了婚配的年纪,陛下不好约束的,不如就找个人去约束?”
“皇后心中可是已有合宜的人选?”
皇后笑道:“内宫太平,臣妾到了这把年纪,心里头惦记的也就是这些事情。臣妾近来听说,闫相家的外孙女,正也到了婚配的年纪。闫相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又只得了这一个外孙女,自是当做亲孙女来疼的。模样生得可人,性子也是落落大方,倒是可以考虑的。”
南帝听来,心中却另有一番思量。皇孙婚配,不只是门当户对看对眼这么简单,这牵扯到势力。经多年前的那桩事情之后,他任人为命时,总是会多一些考虑,当今文臣中,一左一右分别是丞相闫跃林,和安平侯师光,此二人有个共同点,就是膝下丁嗣稀少,闫跃林只有一女,早已嫁做人妇,安平侯的儿子师子钰,又是他的亲外孙。
但权相闫跃林一向与庆王慕容仲相亲,而十三公子与庆王两人之间,是也没太多好脸色的。南帝觉得这样的安排也不错,让十三公子与闫跃林也搭上关系,权利这张网,要织得越大越乱才好,让他们牵一发而动全身,才不能轻举妄动。
“就依皇后的意思,即刻便拟旨让礼部准备,日子是不用挑了,就定在下月中秋吧。十三是该成家了,也好早些死心。”
该死的自然是对韶明公主的那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