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接待外来使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一定要到金阳城里的花楼走一走,正赶上过几日便是醉月楼的乞巧节大礼,那大使也一定会被引着过来。
汀兰觉得云间的话十分可笑,堂堂霍北使臣,会瞎了眼看上绣儿那软柿子?心里认定,这赌已经赢了大半,高傲地笑着,问道:“好啊,我跟你赌,你若是输了,又当如何?”
云间亦冷静地笑着,那种自信的表情,让汀兰十分讨厌。云间道:“姐姐看妹妹身上可有一样值得拿来做彩头的东西?妹妹便押些实在的,妹妹如今既得十三公子蒙荫,芷萱又曾与十三公子相好,妹妹若是输了,便去向十三公子美言几句,求他开恩,叫妈妈解了对芷萱的惩罚。”
这一言,着实让汀兰心动,“你若是赖账呢?”
云间露出好笑的表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妹妹是可以赖姐姐的账,日后在园子里却如何做人?妹妹也不向姐姐要别的,姐姐若是输了,打发些银两便好。”
汀兰无论如何算来算去,都认为这不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况且她心里已经认定,云间不可能会赢。
汀兰走后,云间也陪着绣儿回了她的房间,这房间往常是和芷萱一起住的,正与汀兰在同一所院子里,所以今日云间当众为她顶撞了汀兰,绣儿心里仍是不安的。
云间只好安慰她,“从来后浪推前浪,你是新人新面,她若是因这一点小事欺辱你,妈妈知道了,也会多向着你一些的。”
绣儿仍旧担心,毕竟关起院门来的欺负,妈妈又不一定会知道,自己还不是会被汀兰搓圆捏扁。云间却认为绣儿的担心是多余的,汀兰的目标是自己,所以剩下的几日,汀兰的目光一定都在自己和那赌约身上,不会拿绣儿如何。
云间只好又道:“话再说回来,若你当真能在乞巧节上大放异彩,得了胡人大使的青睐,在园子里的地位也就不比汀兰差了,她还凭什么来欺负你?”
“可是那大使怎会看上我?我姿色平庸……”
云间轻笑,“你傻不傻,你看外面的猫儿狗儿,可能看得出谁更好看一些,便是你以为哪个好看,猫儿狗儿也不一定那么认为。胡人与我们是异族,看待美丑自然与我们不是一样的标准,你只要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入得了眼的,也就有机会被看得上眼。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我若是输了这赌局,也不过是去向十三公子美言几句,但十三公子会不会听我的话,这可没人能保证得了。”
绣儿听着有些道理,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间又道:“待会儿我便将十三公子赠的那件舞衣拿来给你,你收下了,乞巧节之前,切莫声张,我看着好些姑娘对那舞衣眼红得厉害,说不好要使绊子的。”
云间说着,朝窗棂处看了一眼,绣儿随着云间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汀兰躲在那边偷听的身影,眼里露出紧张,云间只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绣儿的手背,“就照我说的做,那金刀我一定帮你拿到,至于那大使愿不愿意赠你,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绣儿露出一点点害羞的表情,又略略激动地道:“倘若真有那样的机会,我才不稀罕什么金刀,多给些银钱最好了,难不成还想跟着千里迢迢跑到霍北去。”
云间见绣儿想得很开,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说到底,花楼里从良是最大的奢望,一心向钱才是正经,绣儿若当真能在那日一鸣惊人,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更多。
听说这次来的这位霍北使臣,乃是新任霍北王的亲儿子,日后会不会当上储君不好说,毕竟霍北的承袭制度,不像南国这样严苛,只能立皇帝的亲儿子,且不出意外的立长立嫡。新任霍北王便是继承了他兄长的位置。
这次霍北王子出使南国,是要住上一阵子的,说是要和南国人切磋兵马武艺,做些文化交流。云间依稀还记得在韩国时,霍北人出使而来,也是这么说的,但说到底,所谓的切磋,不过就是为了掂量,决战场上能有几分胜算。
慕容仲却有些忧心,原本他是希望金阳府尹那边能够尽快把高荜的案子结了,这会儿断案的流程还没走完,那使臣一来,处决高荜之事便一定会按照规矩压后,拖延下去,恐会夜长梦多。
慕容仲已经派人过去暗示金阳府尹梁是宁,那高荜乃是皇亲国戚金枝玉叶之身,吃不惯牢狱里的苦头,一命呜呼也不稀奇。金阳府尹乃是权相闫跃林的女婿,自然不是愚钝之人,不会听不懂这样明显的暗示,只回应说会好生“照顾”牢房里的高荜,也不知究竟何时才打算将他“照顾死”。
乞巧节上,花娘们皆是精心装扮,今日可是她们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再加上那些外来使臣一向出手阔绰,即便只是被哪个随行的招呼过去说上几句话,也能捞上一笔数目可观的惊喜之财。
绣儿准备了一出舞戏,特地去沈玉眉面前演练过,沈玉眉看得十分满意,准备今日就让她来做开场。
最为贵重的宾客已经陆续到席,云间站在拐角的楼栏处,向贵宾所在的地方望着。远远便看到了那位霍北王子,坐在最起眼的位置,姿态豪迈,像是生怕人看不出他们霍北胡人体格健壮的先天优势一般。
与霍北王子坐在同侧的,却并不是慕容仲或者某位眼熟的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