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对夫妻是准备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杜晓瑜手里抱着傅少安,傅凉枭手里牵着傅离忧。
傅凉睿的脚步在他们前面几丈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脑海里突然涌现一种无法言喻的思绪。
因为当年在山洞里那件事,杜晓瑜一直很避讳宁王,就怕这是个不定时炸弹,突然有一天跑到傅凉枭跟前告诉傅凉枭他曾经出现过的事。
所以见到傅凉睿,杜晓瑜脸上尽可能地客气,弯起唇角,“宁王殿下是去永和宫见皇后娘娘吗?”
傅凉睿“嗯”一声,目光温柔,看向她怀里的少安,小家伙懒洋洋的,哪怕是醒着,也只是眼珠子会转转,手脚都懒得动弹一下,整个人安静乖巧地任由杜晓瑜抱着。
“少安似乎比当年的离忧乖巧。”傅凉睿说。
小离忧听了,很是不高兴,一个劲翻白眼,他哪里不乖了,分明是弟弟太懒!
“宁王妃也快临盆了吧?”杜晓瑜道:“提前恭喜宁王了。”
傅凉睿笑了笑,“是啊,快临盆了。”
他说着,想起自己成亲那一日,七哥果然带着七嫂来了,他与新娘子牵着团花红绸从红毯走到礼堂的时候在人群中见到了这对夫妻。
当时九月,北地的天已经彻底冷了起来,七哥正俯下头,动作温柔而仔细地给七嫂系斗篷。
傅凉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那些画面,就好像是一瞬间强行闯入了脑海里,让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们还要给皇祖母请安,就先行一步了。”
耳边传来杜晓瑜道别的声音。
傅凉睿回神,正对上傅凉枭那双深邃沉冷的眼睛,他扬唇,面上浮现几分笑,看不出真假,“既然太子殿下赶着去慈宁宫,那臣就先告辞了。”
傅凉枭回头,看了一眼宁王的背影,若有所思。
前头已经走出好几步的杜晓瑜回头催促道:“时辰不早,咱们该走了。”
傅凉枭“嗯”一声,牵着小离忧继续走。
小离忧问傅凉睿,“刚才那个是几叔叔?”
傅凉枭:“十一。”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
“那他为什么不像别的叔叔一样给我送礼?”
“因为我们是偶然碰上的,人家没准备礼物。”
“我看到他腰上挂着一枚好大的玉佩,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
——
傅凉睿没有直接回宁王府,也没有立即去丞相府,而是骑上马去了一趟京郊。
荣亲王的坟冢周围长满了杂草,一看便知很多年没人打扫了。
傅凉睿带了酒,伸手拨开草丛。
荣亲王并没有葬入宗室陵寝,他死后该有的体面都没有,弘顺帝当年发了疯的要置他于死地,连封号都褫夺了,怎么可能还让他体体面面地走。
这座孤坟,据说是荣亲王府的大管家偷偷为他垒的,因为身份特殊,不敢在木牌上写字,就只是竖起来做做样子。
荣亲王府没落以后,下人们被杀的杀,卖的卖,已经没有几个想得起来这位被褫夺封号的王爷了。
傅凉睿也是某天突然想起,才会想尽办法打听到的这一处。
静静凝视了孤坟片刻,拿出酒壶,缓缓打开盖,清冽的酒香味顿时弥漫开来,他抬手,在孤坟前倒了一半,尔后优雅地坐在旁边的绿草上。
这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林间偶尔传来虫鸣声,愈发显得清幽安静。
傅凉睿仰起脖子,一口又一口,剩下的半壶酒见底,他有些半醉半醒,但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天色渐暗的时候,宁王妃让人出来寻他,最后在这一处找到。
听说他在京郊一待就是一下午,宁王妃有些无奈,劝道:“王爷还是少去那个地方为妙。”
入宫之前,宁王妃学宫规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皇上那一辈里面,有位亲王被褫夺了封号,就问她爹。
她爹是文渊阁大学士,老一辈的人都经历了很多年前的某些事,虽然说得不是很明显,但她听出来了。
荣亲王生前对那位长嫂皇后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因此而遭了皇上的疯狂报复,据说下场极惨。
宁王妃虽然不知道宁王跟他那位叔叔生前有过多深的感情,但她还是不希望他因为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而惹祸上身。
傅凉睿喝醉了酒的样子,俊颜轮廓温柔,眼神迷离,不同于以往的优雅矜持,有一种打破一切的随性肆意,他盯着宁王妃的大肚子看了看,忽然上前两步将人搂住,然后整张脸埋在她颈间,一句话也不说,却是将满身的酒味都传到了她身上。
宁王妃推了推他,说:“王爷喝醉了。”
她是标准的书香门第闺秀,最讲究礼数规矩,说话行事都像用刻度板量过一样,在她看来,如今还没就寝,宁王这么抱她被下人看见会很难堪。
傅凉睿听到声音,慢慢松开人,站直身子,就着柔和地灯光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很快挪开目光,揉了揉额头,顺口问了一句,“王妃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呢,妾身一直在等王爷回来。”宁王妃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
傅凉睿问:“怎么不先吃?”
宁王妃抿唇,哪有夫君不回来妻子就先吃饭的道理?
傅凉睿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看了看她圆滚滚的肚子,轻叹一声,唤来兰双,让后厨重新备饭,陪着宁王妃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