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凉枭不咸不淡地“嗯”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仙馆里的人正是宁王傅凉睿。
他莞尔一笑,“好久没来给先皇后上香了,趁着今日得空,没成想,七哥也会过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杜晓瑜,“这位,大抵便是我即将过门的七嫂了吧?”
杜晓瑜看向傅凉枭。
傅凉枭不得已介绍道:“他是十一皇子,宁王。”
杜晓瑜如遭雷劈。
宁王,继后所出的唯一嫡子,楚王最大的死对头。
昨天出现在山洞里的人,竟然是宁王?
他为什么要跟着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难不成是想借此事来损她名节,挑拨她和傅凉枭的关系?
想到这里,杜晓瑜的内心忽然不安起来。
傅凉睿拱手,彬彬有礼,“见过七嫂。”
杜晓瑜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宁王殿下不必多礼,民女还没过门呢!”
“听说钦天监已经在合婚了,婚期应该不会太远。”宁王唇边笑意温润,丝毫看不出来他会是昨天在山洞里,凉薄寡淡的神秘人。
眼前这位,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温润亲和的气质,看不出哪里凉薄。
但杜晓瑜敢肯定,自己在山洞里听到的声音,就是宁王。
她心里敲着鼓,七上八下。
因为实在是捉摸不透宁王到底想做什么。
傅凉睿却没多看她,仿佛昨日的事只是一场虚幻,真是她自己因为中了药臆想出来的一般。
“听闻父皇召见,七哥这是从皇宫里出来的?”
傅凉枭道:“父皇召见,无非是想让本王带着准王妃去拜谒皇后罢了,说起来,本王的母后才是筱筱的正经婆婆,她就算要拜,也该先来拜一拜本王的母后。”
“七哥说的是。”宁王浅浅含笑,丁点不恼,“既然七哥七嫂要拜先皇后,那我便告辞了。”
说完,片刻没多留,抬步便出了仙馆大门,唇角的笑意也随着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筱筱,来。”
傅凉枭点燃了线香,递给杜晓瑜,“这位便是我娘了,你给她上柱香吧!”
杜晓瑜抬眸,北墙上挂着一幅孝洁皇后的肖像图。
画中女子穿着金银丝鸾鸟朝凤朝服,凤冠之下,女子容颜绝世,一双眼睛却说不出的哀。
皇后原该贞静端庄,雍容大气,可这些在霓裳身上都看不到,她就好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本应不食人间烟火,却被一方金丝牢笼死死地锁住,挣扎不得,逃脱不了。
这一袭皇后朝服,华丽高贵,是天下多少女人梦而不得的装束,代表着母仪天下的尊荣,可杜晓瑜却觉得,它就好像一重又一重厚厚的枷锁,束住了霓裳的手脚乃至全身上下,所以她的眼睛里看不到身为皇后的荣光和愉悦,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挣扎。
见到霓裳的画像,杜晓瑜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的大皇子胆敢肖想嫡母,皇上的兄弟胆敢垂涎长嫂,属国世子竟然不在乎她曾是弘顺帝的女人,哪怕霓裳为弘顺帝生育过子嗣也要带她走。
霓裳的容貌,的确是能倾倒众生,让男人为了她不顾一切。
许如月这个第一美人在她面前,也会相形见绌,完全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杜晓瑜接过线香,跪在蒲团上。
“筱筱,叫娘。”傅凉枭道。
杜晓瑜颔首,一拜之后对着画像上的女子轻唤一声,“娘。”
顿了一下,才缓缓说:“若您泉下有知,还请安息吧,晓瑜此生定不负楚王殿下,往后的每一年,他都不会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来祭拜您,晓瑜会一直陪着他的。”
站起身把线香插进香炉里,转过头,见傅凉枭对着画像上的人出神。
杜晓瑜没打扰,默默退到一旁等着。
傅凉枭没站多大会儿就牵过杜晓瑜的手,二人缓步走出了仙馆。
杜晓瑜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天赐仙馆”四个字,出声询问道:“这是谁给取的名?”
“皇上。”傅凉枭看着她,“怎么了?”
杜晓瑜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违和。”
霓裳那么仙的人,仙馆名字不该这么叫。
傅凉枭听罢,唇角勾出几分嘲弄来,“大概他后来觉得我母后是上天赐给他的,所以人已经不在了,挽回不了,就尽量给她一份死后的哀荣。”
杜晓瑜感慨,“先皇后连死都摆脱不了皇后的身份,摆脱不了傅家的皇宫,摆脱不了那个男人,想必在九泉之下,她恨极了他吧?”
傅凉枭笑意微冷,“他也知道母后恨他,所以自从母后的灵位迁居仙馆以后,他只是常常让人来打扫供奉,自己却从未亲自来看过,哪怕偶尔来荣华园办一场宴会,他也是避开仙馆而行。”
知道自己错了,知道悄悄弥补,却不肯直面自己犯下的错,也不肯放手,到死都要拘着她。
杜晓瑜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她觉得,换了自己是霓裳,一定会被这种囚禁式的“感情”给压得透不过气。
“走吧!”傅凉枭重新帮她把斗篷的系带系紧,不让雪风寒了她的身子,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杜晓瑜很乖顺,没闪躲,也没抗拒。
都已经负距离有过最亲密的肌肤接触了,还那么矫情做什么?
反正就算她再守着规矩,外面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和楚王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何必呢?
坐上马车,傅凉枭自然而然地将她搂进怀里。
杜晓瑜很喜欢这种感觉,整个人便软软地依偎着他。
到了皇城门前,傅凉枭难得的守礼,没让马车驶入皇城,而是换乘软轿去乾清宫养心殿。
弘顺帝等得都快脑袋冒烟了,才终于见到这对未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