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媛的反应让宁氏觉得意外,“你们不是一早就认识的吗?怎么,才两年多不见就忘了?是杭州你表姑母家的儿子。”
秦枫媛当然知道蒋灿是谁,他就算是死了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那个提上裤子就不负责任的王八蛋!
知道她怀孕以后,不想娶她也就算了,还不帮她想想办法,反而连夜跑路溜之大吉,让她一个人整天躲在闺房里担惊受怕。
“他来干什么?”提起那个王八蛋,秦枫媛恨得牙齿打架。
“我不知道。”宁氏摇头,又问她,“刚才你说的那事儿,想好了没有,要真想和离,我这便回去告诉你爹,让他来江家走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蒋灿来了,秦枫媛心里莫名觉得恐慌,她抬了抬手,“先不用告诉我爹,我再想想吧!”
起码等蒋灿回去以后再说。
目前她还得把江家当成盾牌,否则谁知道那个王八蛋到底来干什么,会不会做出什么害她的事情来,她之前就被他害得险些一辈子抬不起头没脸见人,这一次,怎么也不能再栽在他手上了。
——
杜晓瑜带着团子在江府的花园里荡秋千,小家伙许久不见她,恨不得变成牛皮糖整块儿黏在她身上。
这让杜晓瑜心里觉得十分满足,手臂收紧,将小家伙搂进怀里。
小家伙一边蹭蹭一边咕哝,“姐姐又骗了团子。”
杜晓瑜疑惑地“嗯”一声,“姐姐怎么骗你了?”
团子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姐姐上次说,你在我们家附近买了一处大宅子,可是后来我问了爹爹,爹爹说姐姐住的地方离我们家很远很远的。”
杜晓瑜听罢,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些抱歉,“上次呀,姐姐是不想让团子伤心,所以说了谎话,但是呢,姐姐真的在攒钱了,等有了钱,我就去你们家附近买一座大宅子,到那个时候,姐姐隔三差五就去看团子,好不好?”
团子一听姐姐在攒钱,不禁想起在白头村的苦日子来,他马上挺直了小身板,说:“姐姐,团子有钱,团子存了好多钱的,爹爹说,可以买宅子了,团子把钱都给你,你拿去买好不好?”
杜晓瑜看着他肉嘟嘟的小包子脸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萌得一脸血,果然还是要富贵人家的日子才能养人啊,这白白嫩嫩的小模样,跟之前在白头村面黄肌瘦的样子一比较,简直是换了个人。
“团子攒了多少钱呢?”杜晓瑜问。
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来。
“是不是好大一罐?”
“嗯,好几罐的呢!”团子点头如捣蒜。
他在白头村的时候只用过铜板,回来以后,爹爹和娘亲每逢节日都会给他买礼物,他便说不要礼物,要钱,爹爹娘亲给他银票银锭子,他也不要,要他们去换成铜板,然后他一个一个地装进存钱的陶罐里。
宁氏也发现了这孩子特别喜欢铜板,于是她便想了个办法,每天给他布置一些难度不一样的任务,比如在规定的时辰里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又比如,完整地背出一篇文章或者是做别的,只要他做得到,宁氏就用铜板作为奖励。
小家伙为了得到铜板,每天都非常的认真,连带着伴读的小四也进步了不少。
杜晓瑜道:“等你回去数清楚有多少铜板再送给我吧!”
“啊?”团子嘟着小嘴,“那么多,怎么数?”
“那你可得自己想办法啦!”
团子也不气馁,捏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团子肯定能数出来的。”
杜晓瑜点点头,“好,姐姐等着你哦!”
江亦臣刚好从廊下经过,见到了这一幕。
夕阳倾斜,柔和的余晖轻轻洒下,秋千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闭上眼睛歪着脑袋靠在一起。
女孩白净的面庞映着霞光,静谧安宁而美好,这样一帧画面,仿佛涤荡了世间所有的尘嚣,不管外面是金戈铁马黄沙漫天的乱世还是四海升平喧闹熙攘的太平盛世,唯有这一小片天地是静止的,让人安心的。
江亦臣俊雅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并未上前去打扰,见到国公夫人宁氏出来,他便悄然转身离开了。
杜晓瑜很久没享受过这么惬意的时光了,只可惜天色已晚,宁氏要带走团子,她也该回家。
“夫人,刚才在里面,没什么事吧?”看着宁氏,杜晓瑜试探着问了一句。
宁氏笑着摇头,“没事。”
江荣伤成那样,徐氏既然气到让人把亲家母给请过来,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宁氏不愿意说,杜晓瑜也不好多问,只是挥手跟团子道别。
团子舍不得杜晓瑜,又扑进她怀里抱了抱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宁氏离开。
——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秦宗元还在接待蒋灿。
宁氏直接拉着团子走了进去。
秦宗元见到妻儿安然无恙地回来,原本精锐的眸光在不经意间就变得柔和,当着蒋灿的面,他也不好直接问江家那边的情况。
蒋灿的目光却是第一时间落在小团子身上,眼底划过一丝羡慕,笑得一脸狗腿,“表舅好福气啊,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
秦宗元哈哈大笑两声,说:“活了半辈子才得这么个传宗接代的香火,要说福气,我这当舅舅的,可远比不上你小子,听说你那媳妇儿贤惠,婚后没少给你张罗妾室,如今怕是妻妾成群,儿子都好几个了吧?”
蒋灿笑得很勉强,妾室多,还不是因为他那没用的媳妇儿不会下蛋,妾室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的,都生的什么玩意儿,要不刚出娘胎就死了,要不就是女儿,这好不容易盼来个儿子,还整出个六指来,惹得老太太成天在他耳朵边唠叨,烦都快烦死了。
宁氏安静坐在一旁,给团子削水果。
直观上,她不喜欢蒋灿,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这个人给她一种“满肚子坏水”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秦宗元看了看天色,吩咐宁氏,“夫人去厨房那边催催,差不多就开始摆席面了。”
宁氏应了声,又喂了团子一块苹果,这才带着他出去。
蒋灿眼珠子转了转,找个借口跟了出来,大跑上前直接拦住宁氏。
宁氏被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把团子护到自己身后,然后一脸警惕地看着蒋灿,“你想做什么?”
“别介啊表舅母。”蒋灿搓着手,说:“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宁氏道:“你说吧!”
蒋灿眼瞅着四下无人,上前两步凑近了宁氏。
宁氏赶忙往后退了退,面上已然露出不悦之色来,厉声道:“你有事说事,再这么冒犯,我可不客气了!”
蒋灿见她不停地闪躲,兴致越发浓郁,只是天色近晚,昏暗的树影很好地掩盖了他眼底的奸险,“我就是想问问,刚刚表舅母去江家,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宁氏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皱眉望着他,“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蒋灿点头,“那是。”
“那你刚才鬼鬼祟祟地挨我这么近做什么?”宁氏心中越发的厌恶这个人。
蒋灿嘴一咧,“我这不是怕别人听见吗?”
“若是没做亏心事,别人听见了又如何?”
蒋灿摊手,那副耸肩缩脖的样子越发让人打心眼儿里不喜。
“江家没什么事,不过是场误会而已。”宁氏说完,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很快拉着团子去了厨房。
蒋灿一双贼眼落在宁氏身上,舔了舔嘴巴,秦宗元那个老东西,都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宁氏这姿色,可比秦枫媛成熟迷人多了,也不知道按在身下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
说是摆宴席,但其实这偌大的国公府空旷得很,因为秦宗元的爹娘早就不在了,他又是独苗,这府上全都是一房的人,没有其他弟兄,女儿们也嫁了出去,宁氏想起之前在外面被蒋灿盯着的那个眼神,十分不自在,索性把后院的姨娘们都给叫了来。
这时候也不分什么妾不妾了,全上桌。
只不过宁氏不知道的是,即便自己找了那么多挡箭牌,还是挡不住席上蒋灿的一双贼眼。
想也是,国公府里的姨娘,那都是跟秦枫媛的生母年纪不相上下的,算起来,有的甚至能给宁氏当娘了,一个个人老珠黄,蒋灿就算再眼瞎,总不至于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吧?
再者,宁氏属于那种端庄典雅的娴静美人,话少,可是不管她往哪一站,都像幅画儿似的,在蒋灿这种人眼里,那就更是天仙下凡了,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让这女人乖乖躺在他身下。
蒋灿是秦宗元的表外甥,秦宗元当然不会想得太多,但宁氏顶着那样猥琐的目光,却是什么都咽不下去。
这时,吃到一半的团子仰起小脑袋来看着宁氏,说,“娘亲,我肚子疼。”
宁氏惊了一下,“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见他皱着小小的眉头,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宁氏哪还坐得住,马上站起身来,对一旁正在痛饮的秦宗元道:“夫君,团子说肚子疼,妾身先带他下去了。”
秦宗元面露急色,“快去请府医。”
“嗯。”宁氏点头,抱着团子走出厅堂。
到了房里,宁氏正准备让丫鬟们去请府医,团子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团子没有肚子疼。”
宁氏看着他,“不疼?”
“嗯,不疼。”宁氏假装生气,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屁,“那你干嘛要骗娘亲?吓死我了。”
团子搂着宁氏的脖子说,“因为表哥哥一直盯着娘亲看,团子不喜欢他看娘亲,娘亲是爹爹的。”
宁氏听罢,先是惊了一下,随后扑哧一笑,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团子的小鼻头,说:“你这小鬼灵精,谁教你的?”
团子当然不会承认是姐姐教的,嘟了嘟嘴巴,以卖萌揭过。
他本就生得可爱,这一招十足十地顶用。
宁氏亲亲他的额头,果然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团子揉着小肚皮,说:“娘亲,我还没吃饱。”
宁氏点点头,“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这便让厨房送来。”
团子随便点了两三样自己爱吃的菜。
宁氏很快吩咐下去。
宁氏的退场,无疑让宴席沉闷了许多,再看不到那道美丽的身影,蒋灿有些兴致缺缺,不过在人家地盘上,面子还是要给的,陪着秦宗元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散席之后,蒋灿被送回了客房,姨娘们也相继散了,秦宗元第一时间去宁氏的院子,见团子已经睡熟,他特地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了?”
宁氏不好跟他说蒋灿的事,怕他怪自己挑拨离间,只好顺着点点头,“给他揉了揉肚子,已经没事了。”
秦宗元松口气,坐了下来,轻轻拉过宁氏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
宁氏羞得一阵脸热,忙挣脱他,嗔道:“儿子在这儿呢!”
秦宗元见她这反应,忍不住笑了笑,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他的前妻梁氏跟他属于上一辈的包办婚姻,对方过门后也一直恪守本分,把国公府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只可惜,秦宗元对她并无男女之间那种感情,更多的是敬重。
梁氏死了以后,秦宗元其实并没想过续弦,当时是打算让后院的姨娘先接管一阵子家务,以后再说的。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之下遇到了宁氏。
宁氏的出现,无疑是往秦宗元这个成熟大叔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扔了一颗石子。
起初他只是单纯地被宁氏的美貌吸引,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那种前半辈子没体验过的男女之情让他越陷越深,再后来更是不顾族人的反对,八抬大轿把宁氏给娶进了门。
再说宁氏,她父母双亡,为爹娘守孝拖大了年龄,一直养在表亲家,其中寄人篱下的滋味自是不必赘述。
秦宗元对她来说,与外面那些垂涎她美色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他成熟,稳健,一双眼睛深沉无澜,浑身上下充斥着男性阳刚的力量。
当初她选择秦宗元的时候,哪怕对方是国公,姨母也是不同意的,曾几次把她单独叫到房里去,劝她想清楚,说秦宗元娶过亲,除了姨娘们生的,光是嫡女就有五个,他的前妻是没了,又不是跟秦宗元和离被除了族,宁氏一旦嫁过来就是继室,不仅要跟姨娘斗,没准还要跟秦宗元的女儿们斗。
可是宁氏自己却清楚,从爹娘双双亡故的那一日起,她的心里就一直缺乏安全感,而秦宗元的身上,让她感觉到了那种别人给予不了的安全感,也是一种归属感。
她不是为了贪图名利而来,她只是单纯地相信,这个大她好多岁的男人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她。
——
已是深夜,楚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灯,傅凉枭坐在书桌前,握笔的姿态沉稳端正,近乎严苛,那积威深沉的模样,与白日里的慵懒散漫截然不同,倒是比养心殿里的帝王还多几分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