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只当她是友人之妹相待,不过觉得她温顺乖巧,不让人生厌罢了。可是那天听到她同你说的那些话,我才发现,她竟不是她面上表露出来的那般单纯柔善,而是颇有心机。”
“这样的女子,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她进府的。”
我将头靠进他怀里,突然觉得无比的安心,能重活一世已然不易,我只想好生珍惜现下所拥有的一切。
至于前世是谁害了我,或许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该我知道的,等到了那一日,我自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而那些欠了我的,天理昭彰,也总该是要还回来的。
了悟到这一点,我便不再纠结是否要和卫恒提及前世之事,既然他对前世一无所知,只有那一个模糊的梦境,我又何必让他知道那些前尘往事,让他烦扰自责呢?
十余日后,我和卫恒终于回到邺城,刚一入城,拜见过姨母,就听说了两件大事。
这两件事都和卫玟有关,先是在上元节那晚,他喝醉了酒,酩酊大醉之下,竟然擅闯司马门,在只有天子才能行走的“驰道”上驾车奔驰。
那司马门从来都是天子专用,或是天子的使者方可通行,擅闯者依律死罪。
卫玟此举,无异于以下犯上、僭越皇权,惹得卫畴震怒不已。
他虽是大雍真正的执权柄者,而雍天子不过是他的傀儡,但在这些君臣之礼上,卫畴却从不曾凌驾于雍天子之上,藐视君威,落人以口舌。
是以,他当晚便将自己这个最心爱的儿子抓了起来,关入天牢之中。
一时朝中分为两派,一派力主严惩,认为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上书卫畴,要他依律将卫玟问斩,便是难以割舍骨肉亲情,做不到大义灭亲,也当严加惩处,将卫玟贬为庶人,流放到南越之地,以儆效尤。这些人中甚至还有卫玟的岳父崔公。
另一派则是百般替卫玟求情,将卫畴为大雍所立功勋全都细数了一遍,恳请雍天子法外开恩,念在卫畴有大功于国,赦免其子的酒后失仪之罪。
这般在朝堂上争吵了十余日,直到卫畴发话,才尘埃落定。
虽然恼怒异常,可卫畴到底还是舍不得他这个儿子。在卫璜死后,他便对卫玟寄予厚望,虽然卫玟此举,令他大失所望,可毕竟,那是他疼爱了近二十年之久的爱子。
他没要卫玟的命,甚至只对他罚俸一年,降了他的爵位,仍旧留他在邺城。
可是在三日后,却一纸诏令,将他的妻子崔妩赐死。理由是崔氏素日所穿衣衫太过奢侈华美,竟作皇室中人打扮,有违禁令,太过逾越,直接赐了她毒酒一杯。
当卫玟终于从天牢放出来,回到他的府邸时,迎接他的已是他发妻冰冷的尸体。卫玟当场就晕了过去,跟着便大病了一场,至今未愈。
卫畴的心思,从来最是难测,谁也不知他突然赐死崔氏,背后究竟是何缘故,是为了以此来警告卫玟,还是不满崔公竟也上书要致自己的女婿于死地,干脆先把他的女儿给赐死。
可不论是什么缘故,卫畴此举都让我一时间有些寝食难安。
我和崔妩虽然并不怎么亲近,但毕竟都是嫁给卫畴之子为妻,同是卫畴的儿媳,见她就因为穿了几件漂亮衣裳,就被舅氏赐死,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更何况,我前世亦是被毒酒赐死,心中对此本就存着极大的阴影。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有些心神不宁。
原本我就在回来的路上感了风寒,一听到崔氏的死讯,心中难受之下,第二日便越发厉害起来,浑身发热,四肢乏力。
卫恒忙命尹平再去把太医请来,诊过脉后,也不知那太医和卫恒说了些什么,他回到我床前时,脸色有些阴沉,极是难看。
我心中暗自一惊,这些日子,他在我面前时几乎从未沉过脸,怎地现下面色竟如此难看?
“可是太医说了些什么?”我不由问道,“是我这病……”
他看着我,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抬手替我理了理滑落到鬓边的发丝,安慰我道:“夫人勿忧,太医说你这病并不如何厉害,不过是染了风寒。只是你这大半年来心中忧惧煎熬太过,有些耗损心神,再加上近来又旅途劳顿,这才病来如山倒。”
“太医说你只要放宽心,别再思虑过重,这病没几日便会痊愈。”他加重了语气,再三叮嘱我道。
一回了邺城,便有极多的公务等着他,尤其是现下卫玟又受了罚,养病不出,卫畴便把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了他去料理。
他怕我一个人独自在府中,心中烦闷,想要推辞,我却不愿他为了我而耽误正事,便再三劝他去了相府议事,央他接了卫珠来陪我。
哪知不过两日未见,卫珠竟比我刚回来时憔悴了许多,愁眉不展,眼底一丝笑影也无。
她一见到我,便扑到我怀里哭道:“嫂嫂,你向来疼我,你救救珠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