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总指挥部只剩下他、冯治安和秦德纯三个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无比凝重。不待另外二人发问,副军长秦德纯就压低了声音,快速解释:“我刚才带人血洗了机要室,自己也差点死在那里。轩公,赶紧,赶紧想办法改变所有部署,否则,否则,就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你在机要室里头到底发现了什么?”以前哪怕是讨蒋失败,被逼得走投无路之时,宋哲元都没见到秦德纯如此慌张过。顿时心脏就是一抽,赶紧也压低了声音,快速追问。
“机要室,还有军部通讯营,从上到下,被日本人蛀成了筛子!”秦德纯双拳紧握,痛心疾首,“我一直奇怪,为何电报,电话,都跟南苑那边联系不上,只能靠着派人冒死传递书信!结果仔细一查,什么全部通讯断绝,根本没那么回事!南苑发过来的所有电报,都被昨夜和今天当值的几个关键人物藏了起来!其他地方发回来的电报,他们也只挑着给了你一小部分!”
“啊——”宋哲元的脸色,顿时变得比雪还白,眼前金星乱冒。
如果机要室和通讯营真的都像秦德纯口中所描述的那样,自打“七七事变”以来,二十九军的一举一动,对日本人那边来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军部发出的每一份电报,每一道命令,甚至每打出的一个电话,其内容,恐怕都会很快就传到香月清司的手边上。而自己所能收到的消息,要么香月清司手里会有同样一份,要么是香月清司先拿到手并点了头,自己才能拿到。
“轩公,我这就去召集警卫团,接应捷三!你和绍文两个,赶紧商量对策,然后派人将通讯营和机要室,从头到尾仔细查个清楚!”单纯论抗打击能力,从大头兵一路杀上来的副军长冯治安,远强于军长宋哲元。不待后者从震惊中恢复心神,就大声作出了决定。
这原本是刚才宋哲元就安排过的任务,所以,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只是疲倦地朝冯治安挥手。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桌案前,缓缓跌坐进了椅子里。
如果不是他信任的人,不可能被安排掌管机要室和通讯营。而连这些深受他信任的人都成了小鬼子的爪牙,他身边还有什么力量可以真正作为依仗?
做军长做到如此失败的地步,恐怕古今中外,他都是独一份。一旦平津失守,二十九军全线溃败,他宋哲元,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老长官冯玉祥?还有什么面目于世间立足?!
“轩公,我怀疑潘燕生,早就投靠了日本人,否则,机要室和通讯营,不会被日本人腐蚀得如此厉害!”平素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的秦德纯,今天却一改常态。不顾宋哲元的心情沮丧欲死,快步跟上来,继续小声补充。
“不,不可能!”宋哲元的身体猛地一震,旋即,用力摇头,“燕生虽然极力主和,但也是为了咱们二十九军着想。他是书生,没多少血性,所以利害得失难免考虑得多一些,但是我相信,他不会背叛我!”
“轩公!”秦德纯又急又恨,将嘴俯到宋哲元的耳边,低声怒吼,“你怎么还没看明白呢,潘燕生一心想把二十九军朝火坑里推。这次从南苑抽调力量充实怀仁堂,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赵登禹部移防南苑的路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结果,南苑实力最空虚的时候,小鬼子将突然发起了进攻。赵登禹的三个团,又两个团被小鬼子堵在了团河,根本帮不上南苑一点忙!”
“燕生,燕生跟我是两代世交!”宋哲元脸色白中透灰,却依旧不肯相信秦德纯所得出的结论。“不会再有人像我一样信任他,日本人给他的的好处,绝不会有他从咱们二十九军这边拿得多。他,他除非是疯了……”
“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日本人!”秦德纯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不信,你把他抓起来审一审,我刚才不是没留活口,而是怕活口当着太多人面儿,交代出潘燕生,让军心大乱!”
“什么?”宋哲元腾地一下跳了起来,随即,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来回晃动,“你,你怎么不早说。潘,潘燕生知道,知道咱们这边所有安排。包括,包括我上午给捷三他们指定的撤军路线!”
“啊——”秦德纯的脸,瞬间也失去了全部血色,手扶桌案,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正要硬着头皮想一个补救办法,门外,再度传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脚步声。紧跟着,他临时安排在机要室内监督工作的副官,手握一份电报破门而入,“报,报告,宋长官,秦长官。佟副军长和赵师长,在大红门外遭到大股日军伏击,双双,双双以身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