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远尘见师父疾言厉色,脸上怒容从未有过,而听他言语之事,又实在可怕至极,犹如末世来临。一时间仿佛心腑被抓住,全身使不上力,瘫倒在地。梅远尘脑中却在忍不住地想,“这,莫非世上竟真有这般可怕之事?倘使真有人要来砍我手脚,剜目割舌,我如何也是活不成了。我总不能给他砍给他割罢?我难道真要杀了他?若有人使计让我诓害了义父、承炫,使我成了背信弃义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这可比砍我手脚,剜我眼舌还可恶,真要那般,我,我又有何脸面存活于世上?我当是杀他还是不杀?又倘若,爹娘... 不行,决计不可让歹人伤我、害我、更不能允他们来害爹娘、海棠及王府的人!若我的武功不高,非是歹人的敌手,自无法阻他行这些卑鄙恶毒之事,终究还是... ...倘使真有人这般阴毒,我说甚么也要制他,便是杀了他亦有何不可?是了,或许杀人乃为救人。杀了歹人,海棠、漪漪、爹娘、义父他们便少了好些危险。杀人,又有何不可呢!”
青玄见他从初时双眼无神,脸面轻搐,再到缓缓回神,目光逐渐变得冷厉坚毅。想他心中经此挣扎,定然想通些世事,心中稍慰。心下却在想,“唉,痴徒儿!哪里是为师狠心来迫?实在是你命格过于霸道,乃为极其罕见的天煞双孤的面相。想你学武天资之高,世人决计难以想象,而于此并行的便是你这克人自佑,夺人生机的运势,只怕当今世上亦绝无仅有。但凡与你瓜葛稍深之人,只怕注定非死即哀难得善终。便是为师自命不凡亦毫无办法,只盼着早日将这一身武艺尽授于你,了结了你我这段孽缘后,此后必定离你远遁再不见你,否则恐难不被殃及... ...你早已注定要背负血海深仇,若没有一身至狠至辣的功夫,又如何能存活于世?”
“咚!”
“咚!”
“咚!”
梅远尘由坐改跪,在青玄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啜泣道,“弟子悔过!弟子自幼长在官宦之家,于世故人心实在少有揣摩,从未想世上乃有如此多可怖可惧之事。以往实在是烂漫无知,自囿于善心慈行。然世道险恶如此,人皆不免因恶为恶。制至恶之道,莫如一杀!弟子彻悟,愿学师父杀人之技!望师父教我。”
梅远尘在师父面前素来亦“徒儿”自称,而此时,却不自觉间自称“弟子”,青玄道人何等心思灵异,自是瞬时了然,脸上怒气乃消。
“好,自该当如此!”青玄脸色由怒转喜,朗声道,“我这长生功拳法、掌法、剑法、指法种种皆为除恶杀人所创,若无狠绝之心,万万练不成,你些许好好记着。”
“是,师父!”梅远尘跪地执手道,“弟子不喜与人动手,武功照样学了。不喜杀伤于人,只怕到了紧要时,杀些坏人亦无不可。”
“徒儿,害你之人未必便是坏人,若他是个大大的好人,你可还杀他?”青玄低眉浅语道。
这档子事梅远尘却从未想过,奇问道,“我又不行坏事,好人何必来害我?”
“你以后自会明白。”青玄正色道,“恶念往往由刹那所生,究其缘由甚至于难以解释。但你须知,再好的人,亦有生出恶念的可能,世人无论人品好赖,皆有可能在紧要的时候置你于死地。此事我不与你辩,十六日,浊流寺的法盛老和尚会在城东婆罗寺讲禅,这善与恶、悲与喜之说,他说得比为师入理,你可去听听。现下,我来授你了一剑法,你把他当成一项杀人之技来学则可!”
梅远尘收摄心思,拜道,“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