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回到北星苑,想到云罗,不免惋惜一番。正想着,便见萧众敬从外面进来,一进屋就道:“要说大房的二小姐病了一场,越发成了人精,小小的年纪,竟摸清了大哥的性子,不提去蔡家养病,反说是去探她外婆,啧!啧!照这等下去,待她大了,这还了得。”
朱氏低声嘟咙道:“到底是泥菩萨批过命的,岂是寻常人能比。”
萧众敬听得不分明,追问道:“你在小声说什么?”
朱氏回过神来,“我说瞧瞧我们几个儿女,大难临头,就没一个如此护我的。你瞧云儿可不比他们都小,为了护大嫂,险些连命都丢了,便是这份孝心,多少孩子没有的。”
三小姐初冰此刻正在一边啃吃着苹果,梅姨娘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一会儿给朱氏端茶,一会儿又是递水。
明天是腊月初五,云罗要带着柳奶娘母女又绣桃、萧家老忠仆去光南,萧众望夫妇是特来陪她用饭的。
蔡氏听了云罗的话,对外只说云罗出生便有心疾,如今发作出来,需要好生调养,不提萧众望踹伤云罗的事。
偏厅桌案上,萧众望时不时给云罗布菜,一脸温和地看着她:“云儿得多吃些才好。”看着细嚼慢咽用饭的云罗,萧众望满目愧色,以前的云罗活泼喜人,而今因为得了内伤心疾,就连吃饭都不敢吃得急了。
柳奶娘与绣桃收拾了几只大包袱出来,按着四季各收了一大包。柳奶娘想一次拿两个,没想一个没抱住,包袱就滚了下来。
萧众望听到声响,扭头看了一眼,见是色彩鲜艳的春裳,微微蹙眉道:“怎的还把春衫都带去了?我瞧着二小姐今年长高不少。”
萧众望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此刻将柳奶娘收拾了这么多的衣裳,面露不悦。
蔡氏道:“就带上合身的冬裳,到了临安府,太太、大奶奶少不得要给二小姐添置的,把其他的衣裙都留下,过两年或给三小姐,或是留给四小姐穿。”
萧众望微微有些不高兴,“着大管家挑些好看的料子带上,到了临安府你看着给二小姐做几身新的。”这原是他的女儿,原是最得他心的,却因他一时冲动伤了这孩子,就算是弥补,就算是愧疚,他只想待云罗更好些,“我萧众望的嫡长女,自是尊贵的。”
柳奶娘迟迟疑疑地道:“这几身春裳、夏裙,二小姐今年才做的,就穿了可数的几回……”
萧众望只作没听见,指着蔡婆子道:“你亲自去找大管家挑适合二小姐穿的花式颜色。四季衣料都备足了,到了江南寻了最好的绣坊给二小姐做新的。早前不穿的,就留给后面的小姐们穿。”
云罗心头一颤,她从来没有怪过萧众望,蔡氏这两年待她亦好,就算一切重来,她还是会替蔡氏挡劫,“爹爹,我正长身子呢,这样……是不是太奢侈浪费?新衣料留给母亲、姨娘们穿,她们做一身,能穿好些年呢。”
萧众望伸出手来,轻柔而宠溺地看着云罗的黄发,爽朗笑了两声,“我的女儿,便是穿得再好些,爹爹也供得起。你是家里的嫡长女,自要尊贵些,应吃最好的、穿最好的……”
“爹爹。”云罗一唤,如果这个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该有多好,可不是,就是不是。她甚至把自己替蔡氏挡劫也视作一种责任,一种交换,蔡氏待她好,她自该为蔡氏做些什么,“爹爹,以后可不要再冲动了,忽视、薄待了家人,我们因为敬重、理解、喜欢爹爹自不会往心里去。可爹爹要是得罪的是朝臣,是对头,少不得被人算计、伤害,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都指望爹爹这棵大树遮风蔽雨呢……女儿去江南,最是不放心的便是爹爹……”
柳奶娘没想云罗说出这样一句话,众人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