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秘书长说,不是报销程序有问题,”高大全解释说:“他说,我们政府机关应该是老百姓的表率,从市领导到普通司机,谁也不能搞特殊化。他的意思是,以后类似的单子一律不能报销,谁违章谁受罚,我们作为审核的第一道关口就不能纵容姑息。再说了,财务那边也一直有意见,他们不好列账。”
楚天舒觉得高大全把自己喊过来,其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这种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听了他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马上就明白了,高大全是在黄如山的授意下,借着司机罚款单据报销的由头,提前把万国良接受处罚的退路给堵死,趁机当众出一出自己的洋相。
当着众人的面,高大全又打着黄如山的旗号,楚天舒不好多说什么,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只点点头,说:“知道了。”
高大全笑嘻嘻地说:“楚处,我们都是跟着领导办事的人,以后做事都要谨慎些才是,否则的话,被人散布到网上,好多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总免不了该我们这些拎包的来背黑锅。”
当着综合二处众人的面,高大全竟然拿出一副领导的腔调,又是教育楚天舒不能搞特殊化,又是提醒楚天舒做事要谨慎,免得背黑锅,这简直让楚天舒哭笑不得,只差直接说周日奥迪车闯红灯的事闹大了,要让楚天舒来承担责任。
楚天舒暗骂道,这两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狼狈为奸,频频使出无事生非的小动作,想方设法要让自己当众难堪。
见楚天舒没说话,高大全以为阴谋得逞了,便得寸进尺假装关心地问道:“楚处,我听说老万周日超速连闯了两个红灯,这事好像闹大了,搞得领导都有点被动啊。我还听说,交警那边压力挺大,也不好松手,不会连累到你和伊副市长吧?”
他妈的,这鸟事你怎么这么清楚呢?楚天舒死死地盯着他。
高大全心里有鬼,害怕与楚天舒对视,只甩着那几张罚款收据说着风凉话:“嗨,把交警部门惹毛了,害车队的司机们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小高,事情发生了,总会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的。”楚天舒不冷不热地说。“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既然大家都清楚自己是个拎包的,就犯不着去操那些拎包之外的闲心。”
一句话,噎得高大全直翻眼睛。
楚天舒转身就出了综合二处的办公室,只扔下高大全气得瞪着眼睛在那里咬牙切齿:哼,楚天舒,老子看你还能猖狂几天!
回到办公室,楚天舒也是愤愤不平,坐下来一直心绪不宁,侧耳听听隔壁伊海涛办公室里没有了动静,又不敢随便推门去看,只得忐忑不安地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等着伊海涛从朱敏文那里返回。
实际上,朱敏文也正在等着伊海涛上门来汇报工作。
一般来说,很多官员都不愿意跟那些下派的所谓空降干部搭班子。
这些人会在理论素养上轻而易举地压自己一头,表面的谦和下是根深蒂固的骄傲与自负,往往很难相处。
朱敏文是从乡镇干部做起,一步步前进,最后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对于科班出身,理论素养、知识结构都不错的伊海涛,最重要的,他还很年轻,比自己要小好几岁,跟这样一位年富力强的人合作,朱敏文始终有点担心,伊海涛会不会心甘情愿地给自己的当配角。
其实,伊海涛何尝不清楚,地方政府的工作,很多时候体现的是市委书记一个人的权力意志,市长更像是芭蕾舞中的男伴,起的是辅助,烘托作用,必要的时候还得把主角高高地举起来。
朱敏文在青原市土生土长,还做过一届市长,有很多老部下,很多机关单位的头头脑脑,都是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迈上人生最重要的一级台阶前,伊海涛离不开朱敏文的支持,对此,他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可是,闯红灯事件朱敏文竟然保持了沉默,现在又发展到交警支队敢拦自己的专车,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如果这只是唐逸夫、郭鸿泽等人的诡计倒还好采取对策,如果这得到了朱敏文的默许,那问题就复杂了。
市委办公楼由几幢小楼组成,分布在政府大楼的后面,政府大楼就像一个掩体一样挡在了市委办公楼群前面,伊海涛在进入青原的第二天就意识到这一点,不禁哑然失笑:市政府就是用来替市委抵挡炮弹的!
伊海涛去了朱敏文的办公室,首先汇报了关于开发区和商贸圈建设方面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在得到了朱敏文的首肯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提到了“闯红灯事件”。
“海涛,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敏文精明地问道。
搞政治出身的人永远令人捉摸不透,明明早知道是什么事了,可硬是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情,等着别人把话先说出来,这是强势一方的权利。
到底是怎么回事,伊海涛说不清楚,他不可能像网民那样把猜疑和臆测来向朱敏文汇报。他只能很平静地把遭遇了红灯的过程描述出来,把万国良闯红灯抢时间说成是为了不让胡青山久等。
最后,伊海涛像是半开玩笑的样子补充说:“当然,我得知朱书记要亲自来出席午宴,也确实有点激动。”
朱敏文笑了,很满意伊海涛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