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封信不是刘筠写的,而是他的智囊团出的主意并代为捉刀。同样内容的信,礼部侍郎晏殊也得了一封,国子监祭酒顾亭也得了一封。
由此可见,天下并无君子小人的明显界限,只是心魔罢了。要让刘筠他们想什么阴招狠招嫁祸梁丰,他们肯定干不出来,也不屑为之。但要让小人们想出这么个极富心理学内涵的缺德招数来,小人们也没法办到。这才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搞法!
话说王臻了信,有些犹豫。梁丰的名气他是知道的,所谓“媚好今上,托靠宫墙”的那番奏对和种种所为,也了解得七七八八,潜意识中并不认为这个小子有什么太过分的地方。但既然是刘中丞亲自拜托的事,怎么着也要认真办理一番。因为他自己也算出身乌台,君子一党嘛。
“你家大人的心思我已知了,回去转告,我须理会得此事,必当尽力而为。”王臻说完,合上手札递回刘府送信下人手中,那下人诺诺躬身回去复命便了。
开封府管的虽然是京城地界,天子脚下,但对学子举士却是薄弱环节,开封府衙只设得士曹一人,分属六曹之末,平日不过管些学子档案、保书,临考安排食宿之类的差使。原因是因在京城,重头戏都被礼部、国子监分担了去,举凡国子监书院、太学,皆归于朝廷直接掌管,为此,开封府解试不过是联合皇城司安排好治安、秩序、考场标签贴号、搜检等等杂事,也不算太劳心劳神。
送走刘府来人后,王臻叫来开封府士曹沈非,仔细询问了解试安排各种事宜,沈非是个多年老吏,对这些已经是熟透了的,自然没有半点差池,长官垂询,便认真对答解释,王臻听完满意点头。一面寻思如何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圆满些。
这边梁丰依依辞了雪里梅,自会家去,进屋便见小嫦独坐垂泪。梁丰做贼心虚,怕是昨夜东窗事发,战兢兢地不知如何是好。哪知小嫦并未在意他一夜未归,流的却是欢喜的眼泪,见他进来,忙递过一封书信,梁丰接过一,原来是张挥写来的。
信里说今年天下大比,张挥与邓圣二人在安陆州也准备参加解试。他本无意功名,偏生“堂上严训,闺阁箴言,不得已捉将官里去,恐从此风月无干,劳形案牍,余生渺渺而不知何其为乐矣!兄盛名于天下,弟尝途过襄州,又逢福田周年,阖城相庆,于鹿门寺中立得功德碑一座,以志兄少年善举,惠泽襄州,可羡可贺也!来日若得京城会试,当与兄并石、高、杨、王诸兄置酒快会于缀锦楼头,淋漓一醉,方不负锦堂风月矣!又及,云梅、碧云双姝久思姊妹心切,此番若能赴京,当一并前来相聚。”
梁丰罢,方松了口气,原来小嫦高兴的是这个,她两个姐姐要来京城她哩。
“好啊,哈哈,娘家人要来了,还不快快准备准备?我也挺想那两个媒婆大姨妈得紧呢。”
“郎君说话恁是怪诞,只姨子便罢,如何又是媒婆大姨妈?”小嫦笑道。
“你却怪了,不是你两个姐姐说媒拉纤穿针引线,如何有你我今日?这等大媒该当好生谢谢,届时来了,咱们须好生伺候着!”
谢小嫦心驰神摇,回思往事,欢喜无限。
转眼又过得月余,暑气已过顶峰,满京城开始热闹起来。凡解试,开封下辖各县学生陆续进京,纷纷安营扎寨,呼朋唤友相互切磋学问,寻欢作乐挥霍人生。也有一等多年皓首穷经郁郁不得志的埋头苦读孜孜不倦消耗残生,世像百态,此时一一尽。
梁丰本来跟读书人们并不相熟,他的几个好朋友俱都是全武行的二愣子,开始时倒也清静,后来京城士子愈多,渐渐有人慕名而来拜会的。梁丰深知有粉丝之苦,上回群芳堵门差点把他搞臭,这回读书人他更不耐烦相见,吩咐紧闭大门,来人一概向后转,向前正步走。
于是整个开封府士子都在传言梁丰气貌倨傲,目无余子,典型的骄傲自大。刘筠、刘烨等听了窃喜,这厮得罪了满城读书人,更便于监管了。
梁丰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温习功课,练习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