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那是什么?非也非也,小官人玩笑了,老汉自幼随父兄贩书印书,已历五十余载,这冠声园便是四十年前先考创下的字号,却从未做过什么月饼啊。呵呵。”周老板说毕,捻须微笑道。
“哦,哦,是我听错了,得罪得罪。那么这位又是?”赔了个不是,转头望着最后一位约二十五六岁,与钱小乙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问道。
不待钱小乙答话,年轻人起身拱手道:“在下唐州泰和书坊刘淑文,奉家父之命,特来造访梁兄。”
梁丰道声“不敢当。”此时店小二已将茶汤端上,梁丰团团让了一回茶,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各位光临。更想不到还惊动汝阳、唐州的两位老板,惭愧惭愧。”
刘老板拱手道:“梁兄弟过谦了,我倚老卖老,叫你一声兄弟罢。实不相瞒,我们四个,乃是不久前听了小乙哥的唱书,大感新奇精彩,故四家商量,不揣冒昧,特来登门造访,敢问小兄弟可有全稿?若放得心,可交由我们四家代为印制,至于润笔嘛,定然从优。不知小兄弟以为可否?”这位刘老板身材高大魁梧,说出话来也貌似直爽之极,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一点不绕弯子。
其实四人同时登门,大有讲究。起初钱小乙唱书,只是叫座,还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是越到后来,这《西游记》精彩纷呈,坊间轰动,才惊动了当地鸣玉坊和冠声园两家书铺,还是听了钱小乙经常性的获奖感言,知道有了梁丰这么个作者。便欲来联系,然襄州频临汉水,南北通衢,盛和坊跟泰和坊是常来常往的,这回得到了消息,也想赶来联系印制。四家业务一样,历来互通有无,又因财力深厚,其他小作坊也竞争不了,时间一长,隐隐有垄断整个京西南路民间印刷业的势头。
北宋之初,民间印刷业逐渐兴盛,但限于官府控制颇多,凡属律条、文告、各类子书、史书等等,均为官方印制,私人不得染指。民间只能印售一些历法、农时、话本等等。这次四家经过对《西游记》的仔细观察,一致认定,此书一出,必当风行天下。四家书坊,哪一家独占了都大大可观,可是偏偏联合之势早已形成,谁也不好独吞。于是商量联合上门,一是人人有份,二是好掌握价钱,不让梁丰个个击破引起竞争。四家都想,谅这么一个小小孩童,就算聪明过人也逃不出他们的算计。因此刘老板上来就是一番说辞,似直言直语,其实却一点余地都没留下,就差直接定价了。梁丰若是不允,他们也不怕,放眼整个京西南路,还有谁能与他们四家抗衡?要另找别家,还真出不起什么大价钱。
梁丰听了刘老板的一番话,点头笑道:“刘老板果然爽快,实不相瞒,小弟当年误入歧途,挥霍家财,才落到今日流落襄州的地步。这书嘛,原来就是想卖的,不然如何重回故里整顿家道?只是若卖得贵了呢,各位无利可图;卖的贱了,我又忒不划算。况我年纪小,不懂行市,也不知道这书能值多少。这样吧,各位出个价,我寻思寻思如何?”
那微微发福的丁老板一直在旁一边喝茶,一边观察梁丰,这时放下茶碗道:“小兄弟也是个爽快人,来时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我四家愿出三百贯,买小兄弟全稿,如何?”
“三百贯?那可真不少啊!”梁丰一副吃惊的样子,回头了站在一旁的钱小乙。钱小乙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此时见梁丰向他望来,急忙轻轻地撇嘴摇头,示意不卖。其实,三百贯,放到后世也值二十七八万元了。价值已经不菲,若是普通小说卖这个价钱也就很不错了。可梁丰明白,这是名著啊,中国几千年小说史,也就靠这么几部书撑着,用如来佛的话说“卖的贱了,叫后世儿孙没钱使用”。吃惊是装出来的,不卖是当然的。不过了钱小乙的表情,心里也挺高兴,这徒弟可没白收,不是吃里爬外的那种货。
“这么说,小兄弟是依了?那好啊,这就取纸笔来,咱们签订契书为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就办了吧。”刘老板道。其余几位一起称是,相顾点头,似乎这买卖已经定了。
“可是,且不忙,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搞搞清楚。”
“嗯,梁兄弟请讲。”
“依诸位行家眼光,咱们这部书若雕版成功,估计能销售出多少?”“这个嘛,多了不敢说,估计五千卷应是有的。”听得梁丰发问,周老板字斟句酌回应道。
“那又该售价几何?”
“咱们四家联手,当然不能随便付印,要请上好工匠雕刻,这雕版么,定然要枣木的。如此算来,一册当在三百文以上,方保不亏。”这次是泰和坊的刘淑文搭话道。
“是啊,要三百文以上方保不亏。各位,那我就奇怪了,五千卷付印当合市价共一千五百贯,各位一出手就酬我三百贯,其余花销刨去,这书稿就算全部卖空所得利润也不过两三百贯左右,分到各家才七八十贯,依着各家字号的名头,居然联手做这般小利的买卖,怕是于理不合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