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管岩儿了?”秦涛实话实说,“他这些年因为有杉儿照管着,过得安逸了些,以至于脑子迟钝,很多东西都学不好,岩儿又跟我不亲近,我担心再这么发展下去,他迟早得长歪。”
这一点,苏以柔早就发现了,要说苏晏十一二岁的时候,都已经成少年将军了,秦岩的言行却还像七八岁大的孩子,看似天真,什么都不懂,可细细思量,竟是脑子跟不上,不过,也不算是智力有问题,只能说之前被保护得太过,该接触的都没接触,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他如今还小,如果有人细心教,很快就能跟上来,可若是放任下去,长大了要么长歪,要么一事无成,总而言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就是了。
苏以柔不是不担心,可是,自己难道要因为这个就放低姿态跟着秦涛回去吗?
就算他所谓的继室夫人已经滚出了秦家,那个女人始终取代过她的位置,她如今再回去,算什么?
苏以柔拿不定主意,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苏晏。
苏晏淡声道:“三姐如何想,便如何做,无需顾虑我们的看法,毕竟,那是你的家事,牵扯的是你的家人。”
是啊,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老九和老九媳妇再聪明睿智,遇上这档子事儿,也顶多是出出意见罢了,他们并不能替她决定什么。
苏以柔撑着脑袋,陷入纠结。
秦涛则是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终于,苏以柔在一盏茶的工夫后想好了,她坐正了身子,看向秦涛,冷冷地道:“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得当着老九和老九媳妇的面跟我约法三章。”
秦涛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也别无他法,“你先说,怎么个约法三章?”
苏以柔道:“我之所以回去,是为了我儿子,不是为了你,所以,外人面前我们是夫妻,但关上门,你我的关系就如同现在,你不准进我的院儿,更不准做出逾越之举。”
秦涛眉心跳了跳,“那这么说来,我们就不是夫妻?”
“呵,你以为我很想跟你回去?你家是有多少泼天富贵等着我去享?”
丞相府已经败了,哪里还有什么泼天富贵,他如今能保住这条命就算不错了,一咬牙,“好,我答应你。”
“第二,倘若十年前你打我骂我的那些事再一次发生,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离开,而且这次,我要把我儿子也带走。”
“我保证,那种事不会再有。”秦涛语气诚恳地道,以前他真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把这么个贤妻良母给弄走娶了个母老虎回去给自己找罪受。
若非提早就知道秦涛是个怎样的人,云初微都差点被他那诚挚的神情给蒙过去。
“第三,西平侯府给杉儿来的那些聘礼,我听说很殷实,我不管你如何的艰难,都只能留下一部分走走过场,其余的,全部当成嫁妆随她陪嫁过去。”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条,秦涛倒是毫不犹豫就点了头,丞相府虽然及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动辄百年的底蕴,但他为官这么多年,多少是有点私人积蓄的,西平侯府的聘礼的确诱人,不过为了区区那么点嫁妆而放弃把苏以柔接回去的机会,自然是后者损失更大。
他脑子还没坏,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两人商榷好了,苏晏便让人取来纸笔,把他们“约法三章”的内容写下来,并且让两人都摁了指印,表示从现在开始,纸上的内容生效。
苏以柔在苏家并没有多少东西,随意收拾收拾,傍晚时分就跟着秦涛回去了。
秦杉和秦岩见到娘亲回来,姐弟俩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哭过了,娘仨又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
出于约定,秦涛便只能干巴巴地在院子外头看着,进不来也不敢进来。
苏以柔心里眼里都是闺女和儿子,话匣子一打开,娘仨聊得欢畅,哪里还想得起来外面站着个吹冷风的。
秦涛站了没多大会儿,实在扛不住这大冷的天,索性搓搓冻僵的手,转道回去了。
之前何氏被休,她娘家跟来的丫鬟婆子也被秦涛一怒之下发卖出去,如今留在右相府的,要么是以前伺候过苏以柔的老人,要么是后来才进府的新人,总而言之,都与何氏扯不上多大关系,对于这位正牌丞相夫人,老人们更多的是恭敬,毕竟苏以柔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性子虽倔,以前在府上却讲求以德服人,从不轻易端架子压下人,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打骂,所以如今重新回来,老人们心中欢喜,越发的忠于她。
而那些新人,看到老人们的态度,马上明白了风向,要多规矩有多规矩,一丁点的纰漏都不敢出。
其实,偶尔出点漏子,苏以柔是不会与这些人计较的,她痛恨的人是秦涛,自然不会把这怒气迁到下人们身上去。
再说,这十年的磨练,苏以柔身上的很多东西都被磨没了棱角,越发的沉稳大度,还不至于小心眼到与下人斤斤计较的地步。
闺女儿子成天黏到亲娘身边去,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亲爹,秦涛很是郁闷,数次去苏以柔院外等着,就想堵她个正着说几句话,可是呢,苏以柔早就打点好了几个婆子,一旦发现秦涛在外面,就马上悄悄禀报她,然后她一整天都不出去,只管让他在那儿木桩子似的杵着。
这闭门羹,秦涛是接连吃了几天才终于在初雪那天见着了苏以柔。
苏以柔撑着伞,站在院门口,望着眼前冻得嘴唇发紫的秦涛,“你在这儿做什么?”
秦涛哈口气使劲搓了把手,“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咱们俩似乎没什么好说的。”苏以柔朝前走了两步。
秦涛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只是跟着,不敢对她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苏以柔听到后面踩雪的声音,顿了一下转过来,皱着眉头,“你这人有毛病吧?”
秦涛道:“当初咱们只说好我不进你院子,不碰你,但是没说我不能跟着你。”
苏以柔眉头皱得更深,“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秦涛一说话,嘴巴里就呼出白气来,京城的冬天,是真的冷,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脸上都被冻成了紫红色,乍一看还有点瘆人。
苏以柔一点都不同情,别开脑袋,“那你乐意跟,就跟着吧!”总之,别想从她嘴里撬出“原谅”之类的字眼,她还没那么下贱。
说完,撑着伞继续往前头走,秦涛果然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他穿得不是很厚实,也没撑伞,脑袋上衣服上全是雪花。
苏以柔懒得管,再过三天就是闺女大婚之期,她今儿打算去盘点一下嫁妆准备两天后让人送过去。
到了库房,发现秦涛还跟着,苏以柔是半点不客气,直接把这老东西当成下人呼来喝去地使唤。
甭管秦涛是良心发现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起码搬箱子什么的,干得特别卖力,苏以柔使唤得挺顺手,于是悄悄把家仆撤掉一部分,重的累的全让秦涛上。
秦涛也知道苏以柔是故意整自己,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以前作死来着,这都是报应,得,报应就报应吧,只要能让她解气,被折腾就被折腾,算不得什么。
——
秦杉出嫁,云初微从苏府带了好几个姑娘来给她送嫁。
第一美人就是第一美人,那嫁衣一穿,说是惊为天人都不为过,便是云初微这样眼光挑剔的人都看呆了,好久缓不过神来,反倒是秦杉,被她们一个个又盯又夸地弄得脸红。
全福婆子给秦杉梳了头之后,苏以柔就把秦杉拉到里间的炕上坐着,悄悄跟她说了一些伺候男人的法子以及那方面的常识,秦杉羞得无地自容,“娘,您快打住,羞死人了。”
苏以柔笑着道:“傻丫头,这都是女人大婚后必经的,娘是怕你到时候什么都不懂给吓到,所以提前让你有个准备。”
秦杉很难为情,“可是这也…哎呀,这也太羞于启齿了,娘出嫁的时候,外祖母也跟你这样说吗?”
“嗯。”苏以柔点点头。
秦杉脸越发烫,脑袋不由自主就垂了下去,低声应道:“杉儿都记住了。”
“那日你见着了夏世子,应当对他有几分了解,人是挺不错的,只不过往后要如何维持夫妻关系,得靠你自己去把握了。”说完,轻轻一叹,“娘不希望你步我后尘。”
“娘。”秦杉一下扑进苏以柔怀里,“杉儿会幸福的,我一定努力过好,让娘高兴。”
秦杉和夏衍的大婚,虽然没有云初微那时的排场大,不过因为是第一美人,所以格外的受关注,尽管下着雪,沿路还是站了不少百姓抻着脖子看。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心上娇娇娶到手,夏衍自然是欣喜万分,提早就让人准备了金银锞子和喜糖喜果沿路撒。
于是,收获了满路的吉祥话。
云初微也跟着去送嫁,主要是想亲自看着这对新人完婚。
夏衍家那头,显然从老太太到他爹娘都对秦杉满意得不得了,所以整个过程下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柔和笑意。
看到这一幕,云初微才总算是宽了心,暗忖终于见着一对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嫁娶都称心如意的了,更关键的是,这俩人不论是容貌还是其他,都挺登对,也不枉她和九爷操心这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