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虽然“花痴”,但在考虑问题方面,还是很周全的。
秦方再次惊叹,“许兄这位好友可真是出手大方啊,可见与你情谊深厚,否则也不会送如此珍贵的凤羽兰了。”
秦方又在花棚里转悠了一圈儿,发现许茂种了不少花,虽然没多少珍品,但都打理得不错,尤其是那盆玫瑰,开放得绚烂夺目,香氛妖娆,让人忍不住心生神往。
许茂才建府不久,府上很少有人来,所以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夸赞他的花,当下便止不住地高兴。
秦方留在许府用饭。
中饭后,正准备与许茂去后花园探讨探讨学术问题,许老太太那头就遣了人来请。
秦方以前就认得许老太太的,所以不疑有他,跟着引路的婆子来到跨院水榭。
远远的,他瞧见水榭内坐着一女子,生得一双杏眸,黑白分明,俏脸娇嫩,鼻头圆润小巧,穿一袭水色长衣,宽袖里露出一截雪白皓腕,纤细小巧,让人浮想联翩。
许菡的长相,偏乖巧可爱,清新自然,所以即便长了云初微两岁,看上去也和刚及笄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秦方在扬州的时候是见过许菡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为了去找许茂,所以每一次都是匆匆打了照面就算完事,从没仔细瞧过她。
今儿一见,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没见着许老太太,却见着了许菡,两只脚都踏进来了,断没有就此离开的道理。
秦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许姑娘。”站在水榭外,秦方很有礼貌地行了个平辈礼。
许菡忙站起来回礼,“原来是秦公子,进来坐。”
“这……”秦方犹豫,许菡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他就这么进去与她独处,会否太过唐突?
“大家都是旧识了,不必拘束。”许菡看出了他的担忧,出声道:“以前在扬州,你每次去找我哥哥的时候,我们都见过的,你忘了吗?”
“没。自然没能忘。”他忙道,有些口不择言。
“恭喜你啊。”许菡眉眼弯弯地道:“秦公子如今可是天子近臣呢,哥哥说这个职位前途很大。”
“许姑娘过奖了。”秦方笑笑。
大概是头一回与姑娘单独相处,他显得有些紧张。
相比较之下,反倒是许菡这个姑娘家越发大方坦然。
他的拘谨,让许菡略显尴尬。
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不觉得,因为她整天待在闺阁里,很少出去,偶尔接触到年轻男子,也全都是来找许茂的同窗好友,个个彬彬有礼,行止有度。
那个时候,许菡以为全天下的男子都是这种样子的。
然而来了京城以后,视野渐渐放宽,才发现以前是自己坐井观天。
宣国公、二殿下、云小侯爷、三殿下等一众人物自是不必多说,单论之前去东阳侯府提亲的那几位,就各有各的性格,不论褒贬,始终是个性。
所以如今再来看秦方,就找不到当年那种感觉了,只觉得他呆板得紧。
不过许菡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刻意疏远他。
祖母说了,挑夫婿是要找能过一辈子日子的人,要话本里说的那种轰轰烈烈有什么用,细水长流方为夫妻相处之道。
如果按照祖母的标准,那么秦方倒真是个能细水长流过日子的人,他只是呆板,并不迂腐。
“秦公子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两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就在快要没话题聊的时候,许菡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倒茶。
秦方嘴上说着,“不,不用劳烦许姑娘了。”
等她递过去的时候,他又慌忙伸手来接。
许菡有些想笑,这个人,未免太过紧张了吧?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有那么吓人么?
秦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里添了几分歉意,“许姑娘见谅,我很少与姑娘这么独处,所以……有些紧张。”
倒还算实诚。
许菡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秦公子把我当外人了。”
“没,没有。”秦方急得额头上都是汗,“我只是……”
“难得七夕佳节,秦公子有什么打算么?”不等他说完,许菡就接过话茬。
其实每个姑娘的内心都希望男人会主动,尤其是在这种私下独处的时候,不管是主动挑起话题,还是主动做别的什么,只有男人主动,才会让女人觉得对方特别在意自己,更能突出男人的魅力和安全感。
但很明显,秦方给许菡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不管聊什么,都是她主动,而且聊不太起来,主要还是因为秦方太过紧张。
女人掌控主权的感觉虽然新鲜,但会让男女之间高下立见,女子潜意识里会觉得这个男人很窝囊。
许菡想着,兴许是自己过分主动,吓到对方了?
于是不动声色地又收敛了些。
然而收敛的结果就是,气氛完全沉寂下来。
两人竟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如此尴尬的境况,许菡的确很少遇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终主动说起来,“去年七夕节,是我和哥哥一起过的,今年既然碰巧秦公子也在,不如晚上咱们一起出去游玩,如何?今天晚上的夜市,一定很热闹。”
秦方心神一震,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既然许姑娘盛情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许菡点点头,“晚上见。”
秦方走了之后,许菡去主院见许老太太。
“祖母。”亲昵地挽住许老太太的胳膊,许菡道:“我见到秦公子了。”
许老太太眼含笑意,“怎么样,那小子还不错吧?”
“还……行吧!”按照祖母的标准,像秦方那样彬彬有礼,见到姑娘也不敢多说几句话的人,就是“老实人”,更是“能过日子的人”。
虽然许菡潜意识里想找个在各方面都能主动一点的夫婿,但想了想,还是听从祖母安排,毕竟祖母是过来人,她总不能坑自己不是?
若是为了一时的冲动毁一生,将来可没机会后悔。
许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既然觉得不错,晚上七夕节,借机会好好处处,若是看对眼了,跟着我就让他们家来定亲。”
许菡点点头,没意见,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
夏意浓郁的夜,满天星子洒下碎光,毫无规则地跳动在湖面上。
许茂租了一艘画舫,待许菡和秦方上去以后,借故说闹肚子先离开一会儿。
画舫上便只剩下秦方和许菡二人。
早就料到会有气氛尴尬的时候,所以许菡准备了笔墨颜料,打算让秦方帮忙画幅画。
秦方呆板,她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毕竟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这时候不处理关系,等着洞房花烛夜干瞪眼么?
画舫已经游到湖心。
因是七夕节,所以湖面四周都点燃了灯火,亮如白昼,但湖心这个地方毕竟离岸边太远,光线有些暗。
许菡摆好画纸,这才推开窗打算透透气,就见到对面驶过来一艘画舫,上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定睛一瞧,十几条黑影围着一人,招式狠戾,每每直取命门。
许菡吓得脸色一白,正打算下楼吩咐船夫绕道走,就见到被围攻的那人落入了湖里,“嘭”的一声巨响渐起水花无数。
许菡呆住了。
因为掉入湖里的,似乎是……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