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立着的秋燕和秋雨顿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大公子可真是无法无天啊,连这话都敢随意说出来,就不怕太太生气么?
范氏的确很生气,所以狠狠一巴掌扇在云安曜脸上,把他剩下的醉意全部扇跑了。
“娘——”清醒过来的云安曜捂着被打肿的那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范氏。
长这么大,他被云冲打过的次数不少,却是头一回见他娘对他动手。
“你这不孝子,刚才说了什么?”
范氏怒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云安曜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句醉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那句话其实有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在里面。
“娘,不过就是句酒话而已,你怎么还给当真了?”云安曜不满地嘟囔一句。
范氏怒色不减,“你最好祈祷那是酒话,否则要真传到你爹耳朵里,他非得从北疆赶回来打死你不可!”
云安曜不说话了,如果赫连双还没出嫁,他的确有可能自请除族,可那个人早在昨晚就入了别人的洞房,他就算现在除族,又能挽回什么?
遣走秋燕和秋雨,屋内只剩母子二人,范氏慢慢平静下来,坐在床榻前,“你告诉娘,为什么喝酒?”
云安曜动了动嘴皮,正准备开口,范氏就又道:“别跟我说什么没事儿,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要是撒了谎,以为我真看不出来?”
“五公主大婚了,我难受,所以就喝了点酒。”云安曜闷闷地道。
范氏脸色僵住。
五公主?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贴身嬷嬷跟她说过,曜哥儿很可能已经有了意中人,她为此还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以为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抱孙子了,但怎么都没想到,曜哥儿的意中人竟会是五公主。
“你怎么会……”范氏痛心疾首。
“我知道权臣子弟不能与公主联姻。”云安曜接过话,可是知道又怎么样,感情这种东西,是能控制得了的吗?
“你……唉……”范氏揉着脑袋,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五公主已经出嫁了,你应该收了这份心。”缓了好久,范氏再劝。
云安曜没吭声,坐着不动。
“曜哥儿!”范氏拔高了音调。
“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醉了一天,还没静够?”范氏竖起眉毛,“依我看,我就该早些给你订下婚事让你把心思收回来,否则要再这么堕落下去,你迟早要变得一事无成。”
“我不想成婚!”云安曜拧着眉头,满心不悦。
“不成婚,那你想如何?”
“我想去北疆,去我爹那儿历练。”云安曜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北疆?”范氏愕然,“可你还没受封小侯爷呢!”
“就当我是去历练。”云安曜道:“等明年我爹回来请封,我再跟着他回来就是了,反正以后也要跟着我爹去北疆镇守的,早去晚去都一样,刚好我不想待在京城了,就早些去也无妨。”
难得云安曜有这等觉悟,范氏自然不会阻挠,“那你先给你爹去封信,看他怎么说。”
云安曜点点头。
范氏突然想到什么,又改口,“不必给他写信了,再过几天他就得回来过春年,到时候你当面与他商量去,若是得他同意,那过完春年就直接跟着他去北疆。”
云安曜又是一番点头。
临走前,范氏再次嘱咐,“男儿大丈夫,当志在四方,为个女儿家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你给我振作点!”
“知道了。”云安曜有气无力地道。
——
春年越来越近了,各府都在准备年货,国公府也不例外。
这天,云初微带上梅子和白檀两个,打算亲自去街市上买年货。
苏晏虽然忙,但还是尽快处理好手上的公务抽出时间来陪她。
坐上马车,苏晏问:“咱们今天买什么?”
云初微想了想,“都说出嫁女儿大年初二回门,到时候还得回去东阳侯府拜年,咱们总不能什么礼物也不带吧?玉石瓷器什么的,送来送去也没了新鲜感,咱今儿去街上转转,看看可有什么特别的。”
苏晏道:“师父那边,我准备送他一副棋,加上最后剩的那一坛兰生酒。”
云初微“咦”了一声,“是小金库里那副黑子墨玉白子暖玉的棋吗?”
苏晏莞尔,“看来你都见过了。”
云初微脸有些烫,“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皇上平时都赏你些什么东西。”
“最多的就是金银细软。”苏晏如实道。
“你那么喜欢金银细软吗?”云初微凑近他,看了看,“感觉你看起来不像那么贪财的人啊!”
“你看起来像贪财的人就行了。”
“那么贪财的人你也要?”云初微忍不住笑。
“你无须完美,我满意就行。”
云初微看着他,唇边笑意蔓延开来,突然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苏晏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来坐着,然后低眸,与她对视,“又闯什么祸了?”
大婚到现在,每次闯祸或者是遇到没法解决非要他出手的事,她总会用这一招,偏偏屡试不爽,哪一回都能勾得他心痒难耐,最后缴械投降。
“这不是年终了么?”云初微咳嗽道:“我们少东家要请所有掌柜与合伙人去酒楼吃饭,咳,当然也包括我。”
苏晏凤眸陡然一沉,“什么时候?”
“明天。”
“那刚好,我很有空。”
云初微暗暗翻白眼,是谁出门的时候说今天有空陪她出来买年货明天很忙来着?
“你陪我去的话,耽误了公务,不怕皇上怪罪吗?”
苏晏看着她,优雅而缓慢地道:“处理公务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我可以缺席他们的明天,但你的明天,我一定会准时到。”
云初微秀丽的眉梢微微扬起,“就知道你不放心我。”
“因为你从来没让我放心过。”苏晏在她唇上浅啄一口,“换句话说,我从来都不放心你与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人打交道,他们都是肤浅之人,只会贪图你的美色。”
云初微问:“那你贪图我什么?”
苏晏道:“我比他们君子,我只贪色。”
云初微:“……”
能不能来个人把这披着美艳皮囊的大尾巴狼踹下去?
——
马车到达热闹的街市,夫妻俩挑帘走下来,这家布庄转转,那家铺子逛逛,一圈儿下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
云初微特地放了梅子和白檀的假让她们俩自己去逛,就是想让苏晏来拎包,体验一把自己在前面尽情买买买,相公在后面大包小提的感觉。
不过,让云初微觉得扎心的是,有的人生而尊贵清雅,不管在任何环境中都没法掩藏这种气质。
比如她家夫君苏晏,即便手里提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他被缀弯了腰,依旧长身玉立,清俊的背影挺得直直的,走路更似闲庭信步,看得周围一群姑娘妇人双眼冒心。
云初微心头暗恼,站在前头又是皱眉又是哼唧。
苏晏走过来,问:“你不舒服?”
“有些反胃。”云初微闷声闷气地说。
嗯?反胃?想吐?
苏晏一听,凤眸亮了,“找个雅间上去休息,我给你把把脉。”
云初微斜睨他一眼,暗道:周围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光是眼神就已经把你剥光吃得渣都不剩了,我能不反胃么?
“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来了。”云初微嘟囔一句,顺手从一旁的摊子上拿了个帷帽扣在他脑袋上。
苏晏的容颜顷刻就被帷帽上的暗纱遮挡了。
云初微瞬间觉得之前落在苏晏身上的那些目光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后者是杀人的目光。
看着那些妇人和姑娘一个个牙根痒痒的模样,云初微心情大爽,决定再逛一圈继续买买买,把身后这位祸国殃民的祸水缀弯腰。
“微微。”苏祸水双手双臂都被云初微买个不停的包裹缀满了,他想扶额都不能。
“怎么了?”她转过来,扬眉笑。
“这些铺子,咱们之前都已经逛过一圈了。”苏晏提醒。
“没关系,我精神好,能再逛一圈。”
苏晏:“……咱们不是说好给岳父岳母买新年礼物的吗?你确定要买两遍?”
“多出来的,我自己留着。”
苏晏大概知道这小醋缸先前为什么突然买个帷帽给他戴又为什么买那么多东西往他身上堆了。
挨近她身边,他低笑道:“整个南凉都知道苏晏是云初微的夫君,谁还敢抢,谁又抢得走?”
“对哦!”云初微笑眯眯看着他,“整个南凉都知道云初微是国公爷您的夫人,那你为什么总是担心陆修远会把我吃掉呢?”
苏晏默了默,“那就算,咱们俩扯平了。”
云初微瞄了一眼他身后,“盯着我的,只是一个陆修远,而盯着你的,却是满大街的妇人,这笔账,能扯平吗?”
“好吧,那你说要怎么办?”苏晏有些好笑,他一个二十三岁的大人陪着一个刚及笄不久的丫头玩这种醋来醋去的游戏,竟然不觉得幼稚。
“你陪我逛完这一圈,我就不计较了。”云初微道,其实她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某个铺子看中了一个很别致的镜奁,打算买起来送给许菡。
苏晏无奈笑笑,把买好的东西送回马车上,又回来陪着她继续逛。
到了傍晚,夫妻俩满载而归。
云初微累了一天,吃完晚饭没多久就歇下了。
第二天,是陆修远请陆家商行里所有掌柜以及云初微这个合伙人吃饭的日子。
苏晏果然没去上朝,云初微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起来了。
夫妻俩简单吃了些粥就去了坛香楼。
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很多贵公子聚会都会选择坛香楼。
一则因为名气,二则因为菜色独特。
陆修远也选择了这家。
云初微和苏晏到的时候,陆修远和掌柜们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青鸾夫人,国公爷。”陆修远微笑着,简单问好。
“陆少爷,别来无恙。”苏晏粗粗看了陆修远一眼,那眼神里绝对没有多少善意。
“二位请坐。”
陆修远客气地道。
云初微和苏晏一起坐下。
陆修远将自己的轮椅推过来靠近桌边,扫了一眼众掌柜,“咱们今天只是来吃饭喝酒的,不谈生意,各位不必拘束。”
他一说,掌柜们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毕竟这一年有几个分铺的生意不太好,少东家似乎有了合并的心思。
要知道,他们这些做掌柜的,在各自地盘都是老大,谁甘愿合并过去给人跑堂?
陆修远斟满酒杯,第一杯敬给云初微,“第一杯酒,敬青鸾夫人,虽然与我合作的时间短,但因为你的大胆和创新,在头油和面脂这一块上,近两个月内取得了很显著的成绩。另外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打通了皇宫这条通道,往后夫人再有新品推出,都可由陆家作坊出产直销往皇宫。”
这个消息,云初微可盼了好几个月了,今天终于等到,她自然是激动的,忙端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喝下。
苏晏却轻松从她手中接过酒杯,“内子怀了身孕,不便饮酒,这一杯,我替她。”
陆修远面色僵了僵。
云初微扶额,她什么时候怀孕了?